丹妮不知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毕竟他们要离婚了。
但她还是局促的低嗯一声。
萧龙说着,当年父亲去城北汽车站接韩梅,久等不回,母亲站在阳台张望时察觉不对劲,让他从后门走,去公安局找禁毒队,她则留下为他逃跑争取时间。很快四五个毒贩闯进来,其中两人扭住她的胳膊,另三人把房间搜个遍,质问她孩子藏哪里,见她不说,便下狠手毒打了她,也就是他后来跑回家所见的满目狼藉及地上一滩血迹,但这里到底是居民楼,呯呯乱响声惊动了邻居,他们将母亲装进麻袋里,扛在肩膀上下楼,塞进车子的后备箱,等母亲被放出来,已经在力昔县南边的热带雨林深处,刘蒙坎、刘星波、刘瑗带着十数手下都在,他们此次全体行动,就是要将父母亲抓来,为他们的父亲刘罗汉报仇。
“母亲受到了极其残忍的折磨.....”萧龙用手掌捂住了面庞,肩膀开始耸动,喉咙里发出咯咯响,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在悲鸣。
敏昂说他们缅甸的女人皮肤黑糙,没见过那么白的女人,像煮熟鸡蛋剥了壳,又像牛奶凝成冻,还像湄公河里的银鲤鱼,滑弹丰腴,这么多年过去仍旧印象深刻。
丹妮也哭了,他从去戒毒所接她回来到诉说之前,一直为她做这做那,表现的平静克制,丝毫未显出心底的天崩地裂,他怎么这么傻,她说过他大可不必这样的,她主动坐到他的身边,没有劝慰,此时任何言语都无法抚平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而是伸出手来抱住他,亲吻他泪湿的面颊,他不停地在打颤,浑身冰冷,反手紧紧的把丹妮搂进怀里,汲取她的体温,他情绪稳些后接着说,他必须倾诉出来,否则他整个人要垮了。
母亲整整被折磨了五个小时,听到了父亲跌入澜沧江的噩耗。谁也没料到这个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女人,在刘蒙坎再次要压倒她的身上时,竟一把抓住他腰间别的短刀,向他刺去,同时一声枪响,站在旁边瞧热闹的刘瑗杀死了她。
萧龙这么多年打听着母亲的下落,甚至幻想她和父亲或许在哪里隐姓埋名生活着,而现在真相大白,是他不可承受之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丹妮也陪着他哭,吻他的泪,这个善良柔软的傻女人,她自己尚沉浸在伤害之中,却努力把自己残余的温暖给他。
不知过去多久,痛哭过后,失去母亲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缓沉进心底,阳光透过纱窗,明亮地照在沙发上,他们的生活总还要继续,萧龙握住她的手,眼睛赤红地看着她:“妮妮,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他告诉她,他是在公安局工作,但他不是做计算机信息系统安全防护的,他大三便去了云南力昔公安局禁毒大队。他曾说常年穿梭于各个城市,其实他前五年都在缅甸金三角,后三年回到上海,一直替刘蒙坎贩毒集团效力。他给她的钱,也并非项目奖金,而是配合警方破坏毒贩交易给的立功费。是的,他是禁毒大队安插在刘蒙坎贩毒集团内部的一名卧底警察,化名叫萧龙。
他极少沾家,不能长久陪伴她;他不能和她出双入对,逛街上超市甚至一起旅游;他管束她的交友,他不敢要孩子,他深知毒贩的狡诈和残忍,他害怕暴露,令她受到不可逆的伤害。他不敢告诉她,一个是组织纪律的原因,另个,他怕她知道后,会害怕,担忧,已至坚决的要离开他,但当她真的表达出无法忍受这样生活时,他还是愿意成全她,他希望她幸福,因为这世间他最爱的人,只有她了。
丹妮觉得这像是自己看过的电视剧,看的时候挺精彩,但落到自己身上,却显得那么荒谬和不可思议,她感到震惊,脑里混乱,直觉这是萧龙想要和她离婚编出的借口,但当她看着萧龙的脸,她知道他并没有撒谎,他坦承了一切,用这种方式展现最真实的他。
丹妮开始泣不成声,她说怎么办,我吸毒了!
她是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女人,吸毒在她的世界观中无异于天塌地陷。
萧龙告诉她,还记得零九年四月份,我有半年没回家,回来后你狠发一通脾气,差点就要去公安局报失踪人口了。其实我是关在戒毒所里强制戒毒半年。我在不知情的境况下,被毒贩恶意的打了一针海洛因,因此上了瘾,但我知道,我最后的底限是你,我不能放纵沉沦自己,最后毁了这个家。
丹妮呆呆地盯着他,有些崩溃地问:“你到底还有什么隐瞒我的?”
萧龙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是咽了回去,他说:“虞娇是我的卧底搭挡,合作三年有余,她很了解我,等这个任务完成后,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她,她会讲给你听。”又道:“中午在菜场买菜时我被个毒贩认了出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得赶紧离开。”
丹妮没有多问,立刻起身去找行李箱。这也是萧龙最喜欢她的地方。
每当你觉得她一定难以承受的时候,她总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坚强。
收拾好行李后,新房那边也不敢去,萧龙载着她开车东拐西绕的来到一家连锁酒店,暂时先住下。
俩人入住登记后,房间虽然不大,但还算干净,萧龙拉开窗帘,可以望到酒店门前进出的情况,再看看表快五点钟了,得回王朝去协助敏昂逃跑,事关重大,不能掉以轻心。
丹妮见他要走,只问今晚会回来么?萧龙摇头,再交待她不要随便开门,有危险立刻报警,想想又把程煜辉的名片给她,也可以找这个人。
丹妮送他到门口,他伸手拧门把时一顿,忽然转身俯首,她凑迎上去,俩人激烈的拥吻,吻得气喘吁吁才松开。
他说我爱你。
她说注意安全。
他们都没有再提离婚这件事。
秦北把车停在路边,等着虞娇,刘瑷也在,这次商业酒会她非要去,从包里拿出粉扑在脖颈处使劲涂抹,秦北抽着烟斜眼看她,突然问:“这么深的手指印,是谁想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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