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阳郡王府位于亲仁坊,是早年郑郁父亲受封北阳王时,德元帝所赐的宅院。因着北阳王郑厚礼长年驻守永州边陲,在长安的这处宅院,就只有郑厚礼和郑岸来京述职时才住,后来郑郁做太子伴读也就自然而然的在王府住下。
回到王府,齐鸣已经回来,告知他冯平生来过,见他不在问了两句。冯平生是永州长史,郑厚礼麾下的官员,也是这次从永州来长安的朝集使。
郑郁点头,让齐鸣去进奏院看看冯平生有没有什么缺的。用完晚膳,想着明日要去上朝,他收拾一番就早早睡下。
寒风露露,一侍卫在烛火光影下单膝跪地对案前捧书的人,回禀:“郑御史今日在金风阙,得左卫校尉刘从祁为难。”
“右相的儿子?”人影递折书页,声音冷漠听不出人情。修长分明的食指上戴着翠玉环金戒,颜色通透如碧水流转,金丝绕在玉石上金碧交缠,乃是上品。
侍卫小心翼翼道:“是。”
手中书落下,露出一张英气俊朗,五官深邃的脸来,直盯着那侍卫,眉头深锁并不言语,似是在思索什么。
箫宽看自家殿下在想事,便对那侍卫挥手让他退下,而后谨慎道:“殿下,那刘校尉?”
林怀治不想郑郁回京几日就被人为难,心下不悦,想着这人惯会喝酒,于是询问:“他没喝多吧?”
箫宽怔了下,回答:“没有,出金风阙时还骑着马,人也清醒。”
得知人没喝多,林怀治舒了口气,继续拿起书看起来,并吩咐:“跟连慈说,照顾下刘九安。”
箫宽点头明白。
大雍除每月固定的朔望朝外,文武五品及以上官员五日一朝去紫宸殿称朝参。而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则初一、五、九日朝参,其余日子只需去各自的院中点卯而后处理政务即可。
郑郁的监察御史及程行礼的户部员外郎,这样的官职则需每日去紫宸殿上朝称之为常参官。
御史台分为三个院,台院、殿院、察院。郑郁是察院监察御史,负责监视州县官员、驿馆事务、军队以及驻员尚书省六部。
翌日清晨,夜色霜重郑郁就骑马出门,顶着寒风去往皇城,在丹凤门验完鱼符,随着官流去紫宸殿上朝。但今日内侍唱报德元帝龙体不适免朝,他还没从清晨的寒风中清醒过来,就被御史大夫徐子谅集在御史台院里,念了半个多时辰。
随后在廊下用完早膳,官员们就回到各司处理政务。
历来州县弹劾折子会先交由御史台处理,而每年春秋德元帝会派监察御史出京,前往州县巡查官僚以及税务、民政,春曰“风俗”,秋曰“察寮”
今年这时候,察寮的监察御史已出去了,便只有郑郁在察院处理着所有州县的折子,处理完后交由政事堂再过一遍,有不妥的会奏给德元帝。
郑郁上一次来此还是三年前,察院现在人不多。几人互相一番应承之后,郑郁便坐到自己的案前,开始熟悉这些事务。
若有不解的地方,刚好旁边是一个名叫黄贞的监察御史,他是前致仕宰相儿子。
以前在国子监时郑郁见过他,黄贞是去年来的察院,负责纠察户部与刑部的官员。对这些事务比郑郁更加熟练,在黄贞的梳理下,他对这些政务见解上手极快。
用完午膳,各司官员可以在殿内休息,好养足精神继续处理下午的政务。
郑郁在察院看了一上午折子眼睛都花了,觉着闷得不行,便想着出门走走。他记得察院中有一株梧桐树,根深叶大树影重重,格外好看。
行至走廊尽头,现已是十月下旬,天气已携挟裹着寒风充满着长安,预示着冬日来临。
官员们用完午膳都在休息,庭院中格外安静。梧桐树就静静的挺立在院中,风声拂过吹起叶响。
郑郁双手环胸靠在走廊尽头的木柱上,看着院中的梧桐树,想着昨日程行礼给的金乌章。那金乌章他又绘了相似的让齐鸣去长安周边查探,期待着能问出什么。
那是私章主人的姓名或字,但被烧成那样也看不出上面是谁。郑郁出神想着,以至于身边突然出现一人他都未曾发觉。
郑郁还在看着梧桐树想着那私印,只觉得身边一黑出现了个高大身影。侧目看去,两人视线交汇,他看到那人眼神闪了一下继而恢复如常。
看清此人之后,郑郁忙站立恭敬揖礼道:“臣监察御史郑郁参见成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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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逢
林怀治双目漆亮如星,挺鼻薄唇,五官深邃俊朗,眼神有着一抹疏离。深绯色的官袍衬得人高大伟岸,金色躞蹀带勾出挺拔的腰身,周身散发着皇族威严。
“免礼。”
郑郁不知是不是他听岔了,只觉林怀治的声音好似带着颤意。
“谢殿下。”
郑郁不敢抬眼去看林怀治,两人以前的交流并不多。不为其他,只因林怀治性格冷淡,不喜与人多言,那他也不好随意出言,毕竟他俩的身份还是君臣。于是微垂着眼,凝视着林怀治胸前官袍上的孔雀花绣纹。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郑郁正想说有政务处理想先退下时,林怀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郑御史方才在想什么?”
郑郁愣了一下,沉思片刻,说:“方才见其院中梧桐树,思及以前在子若殿中,也有株如这般高大的梨树,故此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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