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让她一直高兴,便把灯送给了她,并告诉她这是二哥转送给我的。她真的很高兴,提着灯转了很久。次日我去寝殿找她时,婢女说她的尸身已经凉透了。我慌忙跑进寝殿,我见到了她。我那时不知死为何物,只知道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床边就放着那盏灯。我知道她不会笑,也不会唱歌哄我了。”
虚缈的声音夹着对母亲的思念,郑郁一手抚着林怀治的发顶,柔声道:“章顺皇后已逝,因果都结了。丽妃只是化作世间草木清风陪在你身边,她没死,她生在这世间每存土地。人生于天地,也归于天地。丽妃于夜台下,定能感受到你对她的思念。”
“阿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所有的念想只有我和二哥。”林怀治忽然一笑,“这些年,我总想若是我没有送出那盏灯,死的人是不是就是我?”
有水落在郑郁的衣衫上浸透进去,他摸着林怀治的长发,说:“爱子夭折,丽妃也会万分痛苦。衡君,她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你瞧今夜的迎春花开得比以往美。”
恰在此刻,风过庭院,吹动了迎春花。林怀治撑手坐起,伸手感受到风的细流在指间穿梭,他含着泪低声道:“真的没走,她一直都在。”
--------------------
第125章 黄昏
四月初七是个结良缘的好日子,长安城的各家都有人办婚事。
徐球的婚期也在今日,他与袁亭宜、严子善少说混在一起一年多,见两人整日也是无所事事,便邀两人做傧相。驾着花车彩舆,带上一对聘雁去苏家接新娘子,可叹苏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三舅五哥实在难缠,诗篇作了一首又一首,酒坛是空了不知多少。
还是没把新娘子接出来,一堆人在苏府门口抓耳挠腮连门都进不去。
最后徐球实在着急,忙作两首好汉求饶诗,苏府这才把他放了进去。就在踏进门一瞬间,严子善把徐球往前一推,拉着袁亭宜往后撤几步。
不过须臾,两人就见徐球被一群夫人持着棍棒追得满院躲,袁亭宜抚掌大笑,但还是有些担心:“器之没事吧?”
严子善也在憋笑,可面上还是淡定:“一会儿还能作诗就行。”
随后这群人过五关斩六将,把袁亭宜、严子善是喝得东南西北,作诗都不利索的情况下,才终于在黄昏时分接到了新娘子。而袁亭宜在朦胧中,瞧见新娘子身边有一位女眷娘子颇为眼熟可又一时想不出来。
人还没醒神想起,新娘家的仪式就已完成,袁亭宜挂着刀骑马送新人回徐家。路上他总是瞧着那十分眼熟的娘子,心中一直想一直念。
由于今日乃是大吉日,还没宵禁时,长安街上已有许多向新婚夫妇要吃食金玉的障车子弟,但严子善找来一群禁军中的兄弟在旁开道障车,就没让今日已经饱受毒打的新郎徐球出血了。
一路吹吹打打,马蹄声扬尘,新婚队伍回了徐家。待新娘子团扇遮面,传毡进屋时,袁亭宜终于想起来那名娘子是谁。
那不正是他在灞桥见到的那名胡服女子吗!
于是拉住一旁看热闹的严子善,小声问:“新娘子身边那位颈间戴金玉项链,着青雀戏牡丹裙的娘子是谁?”
严子善在苏家被灌得有些醉,定神看了会儿后,也不知道,便叫来一旁还在监督礼仪的苏赛生问。
此时徐球一首却扇诗,使新娘花颜示人,帐中又是一阵哄笑。
苏赛生是亲也是友,被同僚灌了不少酒,脸颊含绯,他定睛看了片刻,此时的新人已在青庐帐中。瞧着那人影绰绰,他想了想,答道:“似是许国老的三孙女。”
国老一词不多评,多是三品以上高官致仕后,百姓与百官对其敬称。国老不常见,姓许的国老也是,严子善追问:“是前门下侍中许国老吗?”
苏赛生点头,随后又朝袁亭宜似感慨地说:“则直,我似记得袁相谈过你与她的婚事,但那时你并未同意。”
袁亭宜顿时犹如雷劈,目瞪口呆,怔怔道:“她竟然就是许娘子。”
苏赛生点头,此时旁边又有宾客呼人,他赶忙去招待。袁亭宜望向严子善,欲哭无泪:“我现在还来得及吗?”
严子善颇懂这些,真诚答道:“精诚所加,金石为开。”
得到好友鼓励,袁亭宜狠狠点头鼓起勇气寻那许娘子而去。
片刻后,他带着一个巴掌印回到严子善身边。这时严子善正在与人喝酒,看到面如死灰的袁亭宜一惊,忙把他拉到案后坐下,犹豫着说:“莫不是许娘子打的?”
“我捡到她的金钗,还回去时被侍女推搡,不甚亲她一下,可我马上便一跪致歉。”袁亭宜黯然地点点头,给自己猛灌三碗烈酒,悲伤道:“但是她骂我轻薄,知道我是谁后,直言说不喜欢我这样的,让我别做梦了。”
严子善:“......”
严子善好心大哥样,宽慰道:“可能是你不够姿容俊俏。”随后又好奇:“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啊?”袁亭宜闷闷不乐,“她说她喜欢程知文那般温和儒雅的郎君。”
“进士中举都看脸,更遑论宰相之女?知文不在长安两年,但每年的如意郎君榜首都是他。”严子善笑道,“你这种烦恼我就不会有。”
袁亭宜心中郁闷悲伤,一阵心酸,实在不想理严子善。宴席上有人来敬他酒,他就闷头喝下。严子善生怕他因为被拒绝喝死,连忙安慰,却被袁亭宜灌了数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