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没有人接近他,只有那个哑巴确保他不会饿死渴死疼死,若想如厕就踢踢脚,那哑巴就帮他脱裤子。
郑郁不知道这是离他被掳走的第几日,几个时辰前,沙艾格就没有再给他灌那样浓的药,而是就让他在原地躺着。
从声音与空气中干闷的味道以及好几次的撞墙来看,郑郁察觉出这是一间屋子,而屋内有一床被子让他晚上睡觉时盖着,其余的便没有了。
这样不知年月的时辰又过了许久,郑郁睡得迷糊时听见外面有歌声,那声音很弱很轻,但数日的灵敏耳力还是让他一下听清这些。他被绑的手脚齐用力,奋力挣扎着往前面拱去,直到他的头撞到冰凉的木门才停下。
郑郁倚着木门跪起,耳朵贴在门上,想从这声音里判断出这是何处。这样无休无止的黑暗让他实在害怕,他根本不敢想林怀治次日醒来找不见自己的样子。
何况他还是跟沙艾格一起消失不见,这样的倒霉真让郑郁觉得当时就该在林怀治身边继续睡,而不是下楼跟沙艾格谈心。
郑郁贴着门还没听出个所以然就有数人脚步声往屋内走来,郑郁一惊忙涌回被子旁躺好。
门开了,沉稳用力的脚步声踏了进来,郑郁能感觉到这些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屋内一人移动了脚步,扶着他跪起,先是解开他眼睛上的黑布,继而是嘴。许久未见阳光的双眼在黑布取下的一瞬间变得虚弱,郑郁下意识闭眼缓了许久,才寻着一暗处慢慢适应继而转向眼前。
今日是个艳阳天,冬日的暖阳携着淡淡雾气让郑郁慢慢看清眼前人。
眼前的沙艾格双耳金坠,胸前小辫坠着常见玉石,藏青色的锦袍上绣着飞翔于天的鹞,腰间挎着腾蛇样式的黑漆宝金短刀。通身气派,奈何面容白皙,五官俊美,唇如朱丹,站于光中仿佛长安城里的贵气公子,并无半分武人气质。
反之他身边那位肤色古铜,腰佩弯刀的胡人那才是杀气满露。那双眼睛,郑郁记得是在敦煌城外跟他交手的贼首。
“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是郑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知道沙艾格不会杀自己,否则不会一日两餐喂着他,那折磨人的药也没把他毒死,怕他冻死还放了被子。自然这群人没几个钱了,因为饭菜越来越简单。
沙艾格垂眸看他,冷漠道:“做个交易,不过三日时间,做成了我就放你走。”
郑郁讥笑:“我凭什么答应你?”
没有杀他,就是有用,药毒却没要他的命。沙艾格让他做交易怕是了解了他和林怀治的身份,可却选择绑他而不是林怀治,那就证明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
“王台鹤尚在玉门关,阿史那莫伙着回纥、吐蕃围他快有一月。”沙艾格答道,“阿史那莫可不是善茬,我帮你把王台鹤救出来,并且出一千骑兵帮你们破回纥和吐蕃。”
郑郁问:“一千骑兵是哪族人?”
沙艾格答道:“戎狄。”
“你又是哪族人?”郑郁问道。
沙艾格歪头似是想了下,说:“戎狄。”话语结束,他问郑郁:“想好了吗?”
“那你想做什么?”郑郁说,“你帮我救出我们的将军,世间一事易一事,你帮我自然也要求我帮你。”
沙艾格轻笑:“郑厚礼的儿子果然聪明。”他负手转身在屋内缓慢踱步,“我说了我要回碎叶城,你只需帮我离开河西境内。”
郑郁一愣,很快问道:“你自己为何出不去?”
“这不是你跟我问话的时候,告诉我你答不答应?”沙艾格缓缓道。
郑郁笑着说:“我怎么帮你?你自己出不去要么是有人在掘地三尺的找你,要么是身份不明。可惜后面一种不符合,只有第一种。斥候曾报,突厥可汗阿史那莫在河西境内寻人。”
事情清晰起来,郑郁肯定道:“他在找你吧?”
“这些很重要吗?”沙艾格说。
郑郁转动了下僵硬的脖子,灌药许久的口腔苦涩无比:“我得确保阿史那莫不会杀了我。”
沙艾格笑道:“有你的情人在,他怎么敢?”
“他在哪儿?”郑郁思索片刻问道。
沙艾格利落道:“我不知道。”
郑郁又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沙艾格望向郑郁,说:“正月廿四。”
玉门关处河西之地,虽是春日但城内细微风沙卷尘土,空气略微干燥。郑郁昨日跟沙艾格达成协议之后,首先要求他把王台鹤救出来,否则不带他出玉门关。
沙艾格点头应下,他给郑郁送来些吃的恢复体力。
但郑郁因先前半月的药力折磨,他浑身酸软无力。
“王瑶光被困在哪里?”郑郁坐在榻上食案边,手里抓着块清炖的羊肉吃,一手拿饼,“阿史那莫的人多不多?”
他被绑了这么些天,连个好的都没吃到,如今沙艾格请他,他也就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沙艾格用那把腾蛇黑漆短刀割着肉慢嚼,答道:“今夜我就去救他。”
“你一个人?”郑郁诧异道。
“自然不是。”沙艾格说,“我也想带你,只可惜你这身子爬不得墙。”
玉门关城墙皆是黄土夯成,内里屋舍多为砖石木材。这里是河西走廊咽喉,也是入安西四镇的重要关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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