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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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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春天 第61节
      在的奇葩。
      的确只有他了。
      薄承海又住院了,胃癌,切了三分之二个胃,前阵子复查,癌细胞又扩散。这年纪的人了,薄屿也怕他承受不住,主动选择呆在这里。原净莉不许周朝阳、周思雨来。
      几天前,薄屿回过学校一次,办手续。
      明天就是毕业晚会,他还算了算,和薄承海的复查时间不重合。
      老爷子见到他在身边就高兴,身体情况就能好那么一些,他不好离开。
      那天回学校,大抵听说,舞台剧社的人这段时间哪里排练。
      薄屿今晚就填了那儿的地址。
      那束花已经是签收状态了。
      希望她不会嫌弃他土气。
      第31章 梧桐雨再见(7.10修)
      31/梧桐雨
      “小仔啊。”
      近来在这儿照顾的,只有医生、特护和薄屿。
      病房里,苍老浑然的声音飘荡出来,多少带了些有气无力。
      想来是护士不在了,薄屿把手机收进口袋,转身进去。
      薄承海近日的精神,远不如那阵子上天入地、顶着大太阳吭哧吭哧在家里种菜了,差是差了很多。薄屿近日陪他读书、看报、写字,老头子天天还挺乐呵。
      薄承海把那本读过不知几遍的伟人选集,倒扣在膝盖上,薄屿过去了,躬身,扶他起来。
      老头摆了摆手:“……省省吧,小屿!你别看我这把年纪这副身子,我还硬朗的很呢!你搀我一下就行了……你也别勉强。爷爷我啊,就是趁你走之前,想跟你多说两句话。”
      夜色席卷而来,风也清凉,透出丝丝缕缕的爽意。
      两人面对窗站定,薄承海透过玻璃的反射,看着身旁高挑颀长的男人。年过二十二,长相日渐开阔、舒朗,倒映在窗玻璃上的那张脸,与谁有大几分的相似。
      老爷子背着手伫立许久,叹了口气,薄屿先开口:“您还想他吗?”
      “想,怎么能不想,”薄承海说,“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可他把你害成这样,我现在想起来,更多的是恨他。”
      老爷子终于没忍住屡屡想叹息的冲动:“恨久了,又会想,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父母与儿女之间,最割舍不掉的就是这一点吧?这个人再不好,再混账……你还是会想起。”
      “小屿你呢,你还想……”
      “我恨他。”
      薄承海抿唇,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半年而已,小屿,半年你就回来!”老头子又说,“你放心,爷爷扛得住,你肯定也扛得起‘博远’……回来后,你哥现在打拼下来的那些,就分给你一半去,你妈妈和我再给你挑个合适的、门第相当的婚恋对象,你以后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安安稳稳的了,知道不?”
      薄屿不说话。
      薄承海像是要彻底说服他一般,更语重心长了点:“……我和你妈妈,还有薄彦,那天商量好了,两边加起来,要给你更多一些的,你哥他自己有能力,他可以再奋斗的,关键是你。”
      每次说到这儿,便又戛然而止了。
      废物。
      残废。
      没用的儿子。
      扶不上墙的幺孙。
      这些个个尖锐的字眼,薄屿听过不少。
      他从不觉得刺耳,因为都是事实。
      “你要好好振作起来啊,”薄承海说,“这几天我跟你的心理大夫了解过,你啊,就好好吃药,配合治疗,去澳洲了要开开心心的,知道不……”
      “先说你的手术,”薄屿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最后方案确定了么?”
      薄承海听出他在刻意回避,连连摇头,就不再多说了:“下月手术。”
      “还在这家医院?”
      “做完了,医生也许让我回去静养了。”
      最近这阵子,不住医院也是可以的。薄承海惜命得很,早年就给自己配备了专门的家庭医生、护工,专业的营养师等等。
      原净莉和薄明远离婚之后,由于还有商业关联,老薄多年来把她当亲女儿看,事业上也多有扶持。渐渐地,大事小事就都听她的。非要住医院,也是她的主意。
      ——住进来待这儿,就像是一座五指山,薄屿肯定就安分了。
      薄屿猜都猜到,原净莉会这么说。另一方面,他这阵子被按着跑了不少心理科。这才是他们的真正意图。
      “化疗结束一个月后,最好的方案了。”薄承海慢悠悠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支雪茄,补充道。
      薄屿看着好笑,这些日子第一次有了笑容:“谁给你的雪茄。”
      “你哥啊,我磨了他好几天,昨天他终于同意给我一根,”薄承海神采奕奕了点,“我是胃癌又不是肺癌,我馋死这东西了。”
      老头子刚点起来,吸一口。
      薄屿抬手给他拿走了,“一天就一口。”
      “哎,小仔……再让爷爷尝一口嘛。”
      “下月你手术我回来一趟。”
      “行啊,”老薄面有喜色,“你一心记挂我老头子,一心都在咱们家人身上,我高兴都来不及。”
      薄屿不露声色弯了下唇,“我还有的选么。”
      薄承海哈哈大笑,拍了拍薄屿搀扶自己的手,俩人一起去外头那处悬空的花园走廊散步:“人生的大部分时候,没有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能接受眼前的一切,换种活法,也是一种胸怀和修行啊。”
      “少刷那短视频了。”
      “这可是伟人的书上说的!”
      “少看那书吧,”薄屿笑着,“不是谁都能成书上那种人。”
      “怎么这么说?”
      “失败的人可是不会为自己写书立传的。”
      老薄拍他肩膀:“你啊,就一天瞎想。”
      于是自然跳过了这话题,“马上毕业,学校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有没有要带走的。”
      “老周说安排人替我去拿,不要的丢掉就行了。”
      “不再回学校看看了啊?”老薄笑呵呵,“南大也是我的母校,我都不知道多久了,魂牵梦萦想回去!最近还邀请我去看你们毕业晚会呢。”
      “不了,”薄屿顿了一顿,“明天就走了。”
      -
      宿舍楼下,收二手废品的停了一溜儿面包车、三轮车,顶着那大太阳,个个儿脸上笑开花。每逢毕业季,恨不得24小时睡在这儿,一车又一车满载而走。
      图书馆前,各个二手小摊支起来,人声不断,像是沸腾的开水。
      床铺收了个干净,柜子也清空了,宿舍空荡荡。那一大束洁白的栀子花,摆在干干净净的桌面,尤为突兀伶仃。
      毕业晚会就在今晚,等等还要去排练,黎雾火速把最后一波东西塞进了箱子。
      大大小小的包裹,都要寄回家。
      温泉那夜,廖薇薇和李多晴犹如相见恨晚,他俩收拾累了,坐在床上晃着两条腿开黑玩游戏,聊着不打紧的天:“对了,陈露,曾杰跟你表白了吗?”
      “表白?表什么白,”陈露拿着一支眼影刷,娴熟扫着眼皮,“他去跟他学妹好呗。”
      廖薇薇:“怎么啦,又吵架啦?吃什么醋啊。”
      “我俩又没恋爱,哪门子的吃醋,”陈露放下化妆刷,抬头,认真说,“我工作定在北京了,他要回湖南父母那边咯,他那个学妹也湖南的啊,不是正好?”
      李多晴接话:“为了爱情异地一下不行嘛?你俩不是互相都挺喜欢对方的吗。”
      陈露摇头:“太累了……还不知道工作多忙呢,还要再坐个飞机火车,为了对方跑来跑去,麻烦死了,”她向后靠住椅子,很庆幸似地,“也没什么不好啊,大家互相都给过对方很充足的情绪价值嘛,这样就很好了。”
      廖薇薇吐槽:“我去,真怕以后你去做那种‘情感专家号’的自媒体,说起
      这些一套套的。”
      陈露:“你这建议不错啊。”
      黎雾爬到自己的上铺,拽住墙面的不粘钩,费劲儿好久,没摘下来。心情好似也跟着泄了气。
      陈露在底下看着她:“小、雾。”
      黎雾听到这俩字,心底猛然一惊,抿唇笑了起来,“怎么啦,干嘛突然这么叫我。”
      “你那花儿上不是吗?哟,别的男生送你,都写‘黎雾’,这位肯定跟你不一般啊。”
      黎雾还没说话。
      陈露突然沉默了下:“对了,我听说薄屿要出国了。”又补充,“哦,曾杰他们寝室说的。”
      “……嗯,”黎雾并不意外,点头,“已经走了吧。”
      宿舍里静悄悄。
      “嗨,倒是也行,”陈露如此便好像为了她松口气似地,笑,“我说周思雨怎么这阵子一天天垮个脸,不高兴……还好啊,你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好还好。”
      也没什么好安慰的吧。
      “到这里也很好了,是吧。”陈露笑着,不知是安慰黎雾,还是安慰她自己。
      黎雾微笑:“嗯。”
      到这里也很好了,对吧,黎雾?
      同样的话,她还对薄屿说过,她明明也是个很知足的人。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很渴望。
      陈露或者朋友中的谁,再说点儿什么来宽慰宽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