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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花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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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花之争 第36节
      “你愈发不听话了,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对你的苦心?”
      听着身后追来的声音,她都想回去一刀捅烂刘栩的嗓子。
      去你娘的苦心,该死,该不得好死。
      “屋子我叫人给你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祁聿权当听不见刘栩声音,一步不停朝外走。
      踩上楼梯瞬间祁聿便挺直脊梁,周身杀气收不住,速步下去。这一会儿谁冲撞了,她未必压得住气性。
      转角瞧见陈诉站在楼梯口旁、似乎候着她有话要说。
      错身时甩陈诉一句:“改日再议,没心情。”
      没几步就听见身后踩近的脚步。
      “你杀我义子的事我是不是没过问过,你不给个交待?”
      这话并没有给人讨公道的意思,就是想将人步子绊住说些其它的。
      祁聿猛地停下脚步,冷着脸侧身:“我有了陆斜之后发现行起事来更方便。”
      “你义子到底是我所杀,还是你想抹平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你推到我手下,你心里明白。”
      “我若没收过儿子,还真不知世上竟有如此趁手的物件。这种好物你往日怎么不提点提点我?”
      就比如她这次打着宠爱义子、给陆斜治眼睛的名头,光明正大收得这一百七十五万九千九百两白银。
      第30章 落空行,听你的。
      她接了这道活计,就能开始核账。工部、吏部偷摸拿散账拼凑,将这五年有关皇木的帐清清楚楚几遭来回翻算。他着了边呈月的骗。
      最终心灰意冷跌到更鼓房那间破落值房里躲起来。
      一身里衣盘腿坐在地上,侧着用肩头抵着床板支撑自己。
      脑袋无力垂在床沿上,虚目盯着眼前一小捧火,上头架个瓦罐熬着竹茹煮水。
      她等着煮好后喝一碗,余剩下的事来日再想。
      整间屋子无声,就连屋外过风好似也掀不起声音。
      等了不知多久竹茹水才沸腾,水顺着瓦罐流火上‘滋滋啦啦’作响。
      是此方间万籁俱寂下唯一声响。
      祁聿周身精疲力尽,又虚靠许久,一罐竹茹水熬得只剩一半。
      她迷茫睁眼扬颈看着头顶,罐下橘晕散着光影在屋内墙壁闪烁。像些什么熟悉景象,又什么也想不起,一切过去都太远。
      已经来此枯坐了三个时辰,也该回去了。
      她懒洋洋用手笼着袖子将罐子从火上取下来,指尖灼了下,但也仅仅颤了下手臂。
      没了瓦罐遮光,此刻屋内被火光掀亮,都扎人眸子。
      门毫无预兆被急急推开。
      祁聿循声扭颈,看见褪了职袍、取了冠的刘栩,雪缎里衣一丝不苟贴身上,橘光拢他身上后显得人都温煦非常。
      她一下拧起眉,胸腔急剧震荡起伏。
      刘栩穿成这样来这里作什么!
      才要瞪目,余光望眼侧后方空荡荡满是落灰的床板,激荡情绪转变便死在心底最深处。
      这里是她唯一不想也不愿撒气的地方。
      等不着竹茹水凉,也不想撒手扔了。
      她绞紧衣袖撑把地起身,就想
      早一步离去,眼不见刘栩为净。
      看着祁聿从火上硬生生取下的陶罐,指腹已然红了好大片。
      他攒眉低声:“烫,你手......”
      刘栩不知何时变张帕子,想要走近替她包裹陶罐把手,接手上炙烫之物。
      他却看着祁聿往后急踩了几步,脚下跄踉艰难稳住身形。
      纤长银链自衣摆内沿着裤缝若隐若现摆动,屋内脆碎地飘出短促的铃声,祁聿红着眼迅速一把按住腰间,狠狠站稳就怕脚下跌荡再闹出铃声。
      银链停止晃荡,顺落在裤褶里、至靴中几乎什么也瞧不见。
      若套上衫子,整个司礼监除去刘栩、送来的李卜山,加她,不会再人知道这是什么。
      这等羞辱之物还在刘栩身前闹出动静,她想死的心都有。
      飘若浮雪的铃声只浅浅一下,就狠命夺了下他心口,刘栩循声敛眸。
      就瞧见祁聿对自己无比仇视的眼神,切齿痛恨,要生剐自己一身皮肉那种无遮掩的激昂恨意。
      祁聿嗓子上下急涌,张了口却始终出不来声,眼底流盼的晶透已然碎得不成样子。
      在他绷紧的肩胛颤栗下,刘栩手上帕子收紧在掌心,朝一旁让了步。
      祁聿再三看着不好过人的窄门,只觉两眼一黑。
      她不敢过,因为那宽窄在刘栩触手可及的范围。窒息笼头,令她头昏脑胀,绷着牙想骂骂不出话。
      两人对峙而站,刘栩见他神色一压再压,强倔着性子。
      胸腔匀匀吐出口气,往后退出门外。
      凉夜色浓,黑天浸染他一身时,刘栩只是浅眸瞧着屋内蕴满火光。
      祁聿就这么站在其中,就这么印入眸底。
      偌大皇宫的无数虚夜,祁聿这么入眼,他一时也觉得凉夜不凉、权高不寒。所有高高在上权柄、国体天威、拨弄朝政翻云覆雨手,皆没眼前这一幕餍足。
      只是屋内人同他生分,还犹如寇仇,时时刻刻想要他性命。
      奈何祁聿没本事,他死不了。
      祁聿瞧着半隐在黑天暗地下的刘栩,一眼望见室内闪烁火光铺洒至门前并排的两件职袍上。
      煦和的火光还将刘栩戴的金冠蒙了层富贵,他那件过肩蟒的飞鱼服叠放整齐地摆在她的衣裳旁。
      祁聿实在难看这幕,晦气恶心的几步阔去将自己衣裳提起,再一脚踹开刘栩的。
      院子再起声碎铃声响,祁聿用衣裳摁住腰间,脸上更显於色。
      这间屋子她从不穿这等杀人越位的职袍进门,就怕惊着往日的人。
      若是那人知晓她日日干着诛戮之事,便是往生好几载,恐怕也该死不瞑目,都恨不得折回人间恶狠狠训斥她了。
      不料今日却让刘栩这般恶心了遭,祁聿气得踩着他的袍子飞速朝院外去。
      脚前刚好顺道再补踢一下,只听若空的寂静响起一道金冠砸触地面的动静。
      刘栩睨神浅浅勾了下唇。
      身后带着斥令朝她脊梁追来:“扔了那罐子,你手烫伤了。”
      不是刘栩提她都忘了烫,这时才觉得右手半个掌都刺疼。
      脚下没停,身后再度追声:“我叫你扔了!”
      出了院子她一下顿住脚步,胸间怄的气顶住嗓子。
      她转过身。
      望着光前的刘栩,视线相撞,刘栩此刻欲言又止,只是眉心锁得深紧。
      她颈子顿着仰了仰,“你想我疼你么刘掌印。”
      这话出口便陡然一阵被风刮带到院内。
      这是什么话!
      刘栩乱了分寸朝他跌撞一步,一身廷内头把掌权人的威严顿散。
      不敢确定那是祁聿说的话,他惊着心惶惶张口:“你说什么。”
      “你再说遍。”
      祁聿唇角绷紧,满身心的累。
      “你去死吧,我随后便殉你,行不行。”
      这话她讲得真心实意,每个字都真的不能再真了。
      五年时间,她一步步从廷内末流被人任意支使的‘内侍’,拼了命坐到如今这位子,还是杀不刘栩。
      内帑举了,除了血洗司礼监、杀不了刘栩。
      如今贪污皇木偷奸国库数百万两白银举了,除了血洗司礼监、还是杀不了刘栩。
      她现在还要主动给刘栩平贪污国库的账,替皇爷把他廷内最有力的臂膀保下来。
      因为刘栩只要抱着陛下的腿哭着认错,磕头将银子补齐,他们依旧是世上最好的主子跟奴婢。
      刘栩自陛下十一岁开始服侍,陪着封王开府、陪着数年朝政、暗地里明面上帮陛下生死数回,陪着登基,陪到如今的鹤颜。
      前朝后宫陛下最信任的,刘栩当第一,无有争议。
      他们四十六年的情谊主仆情谊正够刘栩一命,可自己没第二次机会再动手。
      她找一击击杀的手段都找了五年,未果。
      如今身上的伤连同热症交杂快一个月了,一直好不尽。身子一年比一年气血差,她是能清晰感受得到的。
      自己寿数不长是知道的,就是越发体虚后愈发不甘。
      遥遥看眼刘栩,她连人的样貌都看不清,却知道对方是如何看自己的。
      她默默别开脸。
      今日在此处待乏了,确实有些不想在司礼监这般艰难的谋算苟活了。日日沾人性命,尽是她引颈自戮都还不完的杀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