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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哥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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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方谕吸了吸气的声音从后头传来,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我来吧,”他说,“我来,你坐着去。”
      他边说着,边从他身后伸手过来,从陈舷手里拿过自己的衣服。
      “我来!”
      陈舷摁住他的衣服,不给他,还厉声嚷嚷,“你坐着去,我都说了,我给你收拾!”
      方谕无可奈何:“你快歇会儿吧哥,我又没去医院。你看,你脑袋上还包着绷带呢。听话,给我,你去坐着。”
      方谕很坚持,陈舷拗不过他,只能半推半就地被他拉走,坐到了床上。
      他很不满意地盘起一条腿来,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句:“就让我挂呗。”
      方谕走回到衣柜跟前,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了起来。
      陈舷已经挂好了一大半的衣服,余下的没剩多少。方谕一边把衣服挂起来,一边回答:“不行,要是让我妈看见,我居然让你这个病患给我收拾衣服,我会被赶出家门去的。”
      “没那么严重啦。”陈舷嘿嘿地乐,又挠挠脸,“其实现在都不疼了。”
      ——其实他脑子里还是有点闷痛。
      方谕几乎是幽怨地回头挖了他一眼,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头疼的气。
      陈舷莫名其妙:“干嘛,你叹什么气?”
      “你这人有个毛病。”方谕回头挂上衣服,“你就算疼,也要忍,还总不说实话。”
      “……我哪儿有。”
      “你哪儿都有。”
      陈舷抽了抽嘴角。
      方谕把最后几件衣服挂好,暂时穿不上的厚衣服则叠好放在下面。做完这些,他转身走了过来,凑近陈舷,把他脑袋上绕了两圈的绷带,和脸上的贴布,都仔细打量了几眼。
      方谕皱起眉来。
      “疼吗?”方谕说,“说实话。”
      “真没什么感觉,你别这个表情。”陈舷说,“好像我要死了似的,行了,我都练两个月游泳了,体育生哪儿有那么脆。”
      “再说打个架而已,谁还没打过。我初三的时候还跟尚铭出去打架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舷一边说着,一边拉住方谕胳膊,把他拉过来坐下,“坐下坐下,别好像你欠了我二五八万似的。”
      方谕还是脸色难看,但乖乖坐下。
      望着他像小狗做错事似的耷拉下来的脸,陈舷又无奈又好笑。
      看了他一会儿,陈舷心里头又有些不是滋味儿。周延看起来真不是个善茬,陈舷白天跟他面对面的时候,其实腿肚子都发软了。
      就短短一会儿的空,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只吃了周延一拳头,医院就说他轻微脑震荡。
      方谕呢?
      陈舷五味杂陈地看着他,想起他在教室里看见周延时惨白的脸色,和猛地抓住陈舷,阵阵发抖的手。
      挨过不少打吧。
      陈舷想,方谕,小时候得多不好过。
      大约是陈舷眼神不对了,方谕忽然一脸莫名:“干什么?”
      陈舷回过神来:“什么?”
      “干嘛用这种看流浪狗似的表情看我。”方谕抹抹还有点红的眼睛,“我看起来很惨吗?”
      “那倒没有,”陈舷说,“我就是想,这一拳都这么狠,你小时候得挨了多少打。”
      方谕不吭声了。
      “我觉得还挺赚的。”陈舷托起腮,“这一拳我挨就挨了,要是有什么后遗症,也影响不了啥。我年级垫底啊,脑子好跟不好都没什么区别。你就不行了,你一个年级第一,万一伤到哪儿了,那就是一大损失……”
      “别乱说话,”方谕打断他,“没有什么谁受伤就是赚了的,你再怎么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被人打。”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陈舷说。
      “那也不能说这种话。”方谕说。
      他一脸认真。
      “好好,我错了,”陈舷摸摸鼻子,又乐,“你别哭了。”
      “没哭。”
      他说是这么说,却抬起手,又抹了几下脸,吸了吸鼻子——刚在衣柜里,方谕可是哭了很久。
      陈舷没戳穿他,笑着点头:“好,没哭。你这一哭,我还挺心疼的,以后也别哭了。”
      方谕抬起眼皮,很不自然地瞥了他一眼。
      陈舷还是在笑,眼睛弯弯地托着腮,眼里都是心疼。
      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方谕突然红了脸。他把右手往脸跟前一挡,别开脸,看向别处。
      “?怎么了?”
      “没事,”方谕欲盖弥彰地咳嗽了声,站起身来,紧攥着拳头往屋子里边走,“没事。”
      房间里,响起一阵他往远处走的脚步声。
      “………………小鱼。”
      “什么。”
      “墙上有什么吗?”
      “……”
      方谕沉默不语。
      他站在床边的墙跟前,背对着陈舷、面对着墙,沉默地面壁思过。
      陈舷一脸懵逼。
      方谕沉默很久,只说:“没事。”
      “我不是问你有没有事,”陈舷担心道,“不过确实,你还好吗?”
      “很好。”
      “那你干嘛对着墙罚站?”
      “不要问了。”方谕声音痛苦,“你别问了,求你了。”
      “……好吧。”
      陈舷再没话说,不吭声了。
      方谕也没吭声。
      两人之间,诡异地沉默下来,只留房间里的冷气嗖嗖地吹。
      空气几分发僵。
      好像结冰了。
      方谕整张脸红了个彻底,耳尖都跟要冒血一样红。他紧攥的拳头阵阵颤着,然而这一切,陈舷都看不到。
      陈舷抱起膝盖,匪夷所思地望着罚站的方谕,一脸不能理解。
      “吃饭啦!”
      方真圆很是时候地在外头吆喝了一声。
      陈舷应声说好,抬腿下床,对方谕说:“吃饭去吧。”
      方谕说:“你先去,我一会儿再去。”
      陈舷愣了下,疑惑地歪歪脑袋。
      “好吧。”
      陈舷抬腿走了。
      门关上了。
      方谕缓缓抬手,按住面前的墙。
      碰地一下,他把脑袋往墙上一砸。
      方谕整个人都冒烟了。
      *
      三天后,高一结束军训,准时开学。
      清晨时分,坐在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教室里,陈舷眉头紧锁,一手摁着下巴,陷入沉思。
      ——方谕很奇怪。
      相当奇怪。
      陈舷得出了这个结论。
      从前天开始就很奇怪了。
      自打他莫名其妙跑去面壁思过以后,整个人都很奇怪。后来去吃饭,方谕都不敢抬头看他,总是和他一对上眼就别开脸。
      可陈舷要是不看他,方谕又会偷偷地盯着他看。
      不止那晚吃饭,这几天都一直这样。
      连老陈解决完周延的事,回到家里,来和他俩谈人生的时候,方谕也这样。
      不过老陈是个心思粗的,没发现方谕不对。
      “哟,舷哥!”
      尚铭一拍他的肩膀头子,坐到他身边的位子上,瞅了眼他的帅脸,又痛心疾首,“哎哟我去,伤得这个严重,没事吧?”
      “没傻。”
      陈舷头也不抬地随口应,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仍然保持凝重的思考状。
      “干啥呢你?”尚铭把脑袋凑到他脸跟前,“咋这么深沉,cos思考者?”
      “想事情呢。”陈舷苦下一张脸,“我好像还是有点傻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怎么办?”
      “想啥事?”尚铭循着他的目光,往前面一看,“你弟弟?”
      方谕站在前面的教室门边,班长叶凡月站在他身旁,正跟他说着什么,方谕直被她说得眉头紧锁。
      “这不跟以前一样吗。”尚铭转头看陈舷,“怎么了你俩,因为他亲爹吵架了?”
      “才没有。”陈舷挠挠脑袋,没来由地心烦意乱,“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想多什么?”
      陈舷“唔”了声。
      他望着方谕。阳光打在方谕后背上,把他整个人照得像佛光普照的哪尊耀眼大神仙似的。
      陈舷又思考片刻。
      一转眼,他“哈”地一声笑出来了,一甩手说:“没——事!我俩啥都没发生,能有什么事,肯定是我想多了。”
      然后,陈舷爽朗地哈哈大笑几声。
      陈舷这么说,尚铭就没多想,“是吗”了一声,就从兜里掏出一把阿尔卑斯水果硬糖:“吃不?”
      “吃!”
      陈舷挑了个草莓味的,撕开就扔进嘴里。
      再一抬头,他撞见方谕的视线。
      方谕正看着他。可俩人一四目相对,方谕就别开了眼睛。
      “……”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第一天排了座,陈舷和尚铭被分开了,倒是和方谕成了邻居,只隔了一个过道。
      高中比初中繁重许多,放学的时间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