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整个世界骤然寂静。
污染区里扭曲的嘶吼、植物爆裂的噼啪声、灰雾翻涌的嗡鸣，全部被一刀切断。
仿佛有人突然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装甲车轮胎碾过地面的细微摩擦声。
紧接着，刺目的白光吞没了视野。
夏明昂下意识眯起眼，抬手遮挡。透过指缝，他看见了刺眼的太阳。
高温炙烤着大地，炎热的气息席卷而来，看到太阳的那一刻，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他们成功从光怪陆离的世界出来了。
云昭却连眼皮都懒得抬。
谢途半蹲在车厢，迅速检查伤员的伤势。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指节沾了血，却稳得可怕。
装甲车引擎轰鸣，碾过崎岖不平的荒地，朝着临时营地的方向疾驰。
车厢内，血腥味和喘息声交织。
江牧打开副驾车窗，探出头往后望。
身后铺天盖地的灰雾剧烈翻滚，遮天蔽日，浓稠的、近乎实质的混沌，像一堵接天连地的巨墙，内部不断扭曲蠕动。
确认彻底安全，所有人终于松懈下来。
“出师不利。”
江牧收回探出窗外的身子，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若是被人知道，全人类所有s级一起行动，连个四星污染区都没消灭……”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半点羞愧都没有，反倒带着几分戏谑。
伏姲开着车，闻言转头斜睨他一眼。
她心底正对此耿耿于怀，语气有些冷淡：“这是意外，如果多给两个小时，我肯定能找出守门人。”
代表人类最高战力的小队，一行人出发前以为稳能消灭污染区，甚至进去后放弃了第一时间拿钥匙。
结果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果然，任何污染区都大意不得。
“是黎明基地的问题吧。”
夏明昂不知从哪抽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四号是你们基地管辖区域，情报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江牧摊了摊手：“你别乱冤枉人，所有污染区都在监测范围，六号半年没有动静，谁能预测到它会突然暴动？”
夏明昂：“既然离得近，为什么不早点解决？”
江牧懒散地靠在座位上：“你这话问得，就跟何不食肉糜一样，作战队伍不够，能早解决你以为基地不想？”
“呵，以为我不知道么，是你偷懒压根没回去……”夏明昂现在看江牧很不顺眼。
危机关头，江牧居然收起精神体率先上了车。
他和谢途带着伤员返回时，无数藤蔓和变异植物正在围攻车辆。
白矖兽不见踪影。
水麒麟在一旁嗷嗷大哭。
唯有赑屃认真负责地守在车边，挡住了所有变异植物袭击。
夏明昂得意赑屃的强大之余，又感到一丝不满。
他的精神体虽然不太听话，但它只是一只精神体，它有什么错，凭什么让赑屃抗下所有？
难道就因为它抗造？
这不是欺负人吗，不对，欺负精神体！
“你稍微勤快点，4号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怎么勤快？加速精神领域暴动的那种勤快？”
江牧歪着头，笑得人畜无害，“记住，这个世道，太较真的人活不长。”
夏明昂没好气道：“不用你教我做事！”
车顶的哨兵听着他们争执，一声不吭地尽量减少存在感。
免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谢途拿来医药箱。
两名伤员，一人的肩膀被锯齿般的树叶割伤，伤口深可见骨，另一人右小腿被藤蔓粉刺所伤，鲜血淋漓，必须尽快止血。
哨兵道谢接过箱子，忍着疼痛动手处理伤口。
车厢另一头，夏明昂和江牧已经从污染区上升到个人作风，两人大气都不敢喘，处理伤口的同时，又忍不住看向静坐在座位另一头的云昭。
作为团队的队长，她怎么不出声管管呢。
云昭对车内发生的事恍若未觉。
她打开了观察窗，正侧对着众人，望着外面的渐行渐远的灰雾景象发呆。
在她的肩膀上，小青鸟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察觉到烦人的视线，蓦地转头，吓得哨兵们赶紧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要吵架回去吵！”
伏姲禁止了车内的闹剧，声音比车载空调还冷，“既然都活着出来，不如讨论一下污染区里的收获。”
夏明昂一脸震惊，“守门人没找到，4号污染区被6号吞并，还有收获？”
“有。”
谢途擦干身上的血渍，才在云昭身旁坐下，边翻找起箱子里的吃食，边接话道：“这次任务虽然失败得彻底，但也让我们见识到六号的吞噬特性。”
“那些古怪的变异植物，可以作为调查突破口，对六号内部进行摸底。”
伏姲听到这话，透过后视镜瞥了谢途一眼。
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而是地窖里的东西。
云昭的父亲如果来自地外文明，这事于基地而言，绝对会引起极大的冲击。
宇宙中，真的有其他文明存在。
从披露的零星线索来看，他们的科技水平远高于蓝星。
甚至可能知道蓝星的灾难起源。
既然那人是云昭的父亲，而云昭又站在人类这边，那能否通过她，联系到地外文明，从而借助他们的力量，彻底消灭污染区和畸变种。
这才是伏姲想讨论的重点。
但云昭此时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太对劲，伏姲适时闭了嘴，留给她一些缓冲时间。
第577章 6号污染区（一）
谢途在物资箱里翻找片刻，找到一袋草莓奶油面包。
草莓，是云昭最喜欢的食物。
谢途看得出她现在很烦躁，——源自于近在咫尺的六号污染区。
里面有她想知道的一切，她的父亲、她的叔叔们……所有的信息，都在蛊惑着她留下。
但通过刚才短暂的接触，已经让所有人见识到六号的强大，仅仅只是入侵进四号片刻，它便突破了云昭设下的屏障，影响到她的心智。
这让谢途更不可能放任她去冒险。
他想让她吃点东西开心一点。
谢途撕开包装袋，递到她嘴边，甜腻的香气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他低声哄着，“草莓面包，只剩最后一袋。”
言下之意，不吃就没有了。
云昭麻木地接过，她转过头坐直身子，拿着面包却不吃。
“那种感觉没有消失。”
听见她终于开口说话，谢途眉梢微微松了松，“哪种？”
云昭看起来有些恍惚，喃喃回道：“被注视的感觉。”
话音落下。
车厢内变得鸦雀无声。
谢途的动作微微一顿，撕掉的包装纸在他掌心攥出几道褶皱，他声音压得极低，“我们已经出来了。”
“我知道。”
云昭眉头微微皱起，“但为什么没有消失？我感觉它还在看着我。”
她刚才在窗边看了许久。
确认翻滚的灰雾早已被装甲车远远甩在了身后。
但云昭就是觉得，六号仍在看她。
它对小青鸟发出的威胁言论不屑一顾，根本不想放她离开。
为什么呢？
云昭不太明白，守门人和云诀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允许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地盘生活六年。
说六年也不准确。
如果她没有在六岁生日那天跑出去，她可能会在里面待得更久。
“只是你的错觉。”
夏明昂觉得她想多了，“守门人无法离开自己的域，这是铁则。”
伏姲难得附和夏明昂的观点，指尖敲了敲方向盘，对她说道：“你的精神屏障刚才消耗太大，应该是残余的共感干扰。”
向导的共感能力很强，能感知、捕捉他人情绪。
同时对情绪最为敏感，越是强大的精神力，感知能力越强。
伏姲看过相关的研究资料：“我们刚从污染区出来，有残余的共感干扰是正常现象。”
“是吗？”云昭不确定。
谢途“嗯”了一声，握住她抓着面包的手，递到她嘴边，“ 别想太多，奶油快化了。”
见大家都这么说，云昭怀疑是自己多想，顺着谢途的手咬了一小口面包。
奶油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甜腻的香气像一道暖流滑入喉咙。
吃到甜食，云昭的情绪终于恢复了些，眼神变得干净清澈，不似刚才冷冰冰的。
谢途放下心，又起身去给她拿饮料。
*
临时营地距离污染区并不远。
半个小时后，装甲车缓缓减速，停在了一圈帐篷外围。
挤在车顶的十二名哨兵率先跳下车。
伏姲停好车，对着众人道：“进去休息片刻，晚上我们一起开个会，讨论下此次任务的失败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