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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真不想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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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真不想做皇帝 第38节
      果然,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忽见续芳齿间银光一闪,竟是用牙齿叼着一片薄刃朝他扑来!
      还好应天棋早有预料,他立刻闪身一躲,避开续芳一击。
      “这不就有了?”
      应天棋轻笑一声,回眸看向自己侧后,压低声音喝到:
      “方南巳,卸了她的钗环!”
      第29章 五周目
      从小到大, 應天棋都深刻地认识着一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时候爸妈不讓玩游戏機,就把游戏機藏到爸妈床底下,他靠这种招數度过了初中三年和爹妈无數次大小搜查, 永远畅玩,从未翻車。
      高中的时候学校不讓帶手机, 就帶着班里同学把手机粘在讲台下面,任教务老师拿着金属探测仪浑身上下反反复复地扫都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忘憂凝这東西既然是南域独有, 那么寻常人估计认不出来、也輕易不会从案件的细枝末节联想到这点。所以, 除非续芳或者其他主谋真的谨慎到不给自己留一丝一毫的侥幸, 否则他们應当不会选择销毁证物。
      毕竟忘憂凝原本就极珍贵難得, 现在他们离开了南域,毁了手里囤着的这点,再想寻得便是難如登天了。
      而现在應天棋在妙音閣并没有找见疑似忘憂凝的東西,或者什么能藏物的机关暗格,那么, 如果不是忘憂凝的数量恰好在这次行动中用尽,就只剩了两种可能——
      要么忘忧凝在逃跑的刺客少女身上。
      要么在本案主谋身上。
      第一种,應天棋覺得可能性不大。
      一来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十分仓促,“下药”和“刺杀”势必要分两人行动, 否则根本来不及,完成后再交接很麻烦, 也没有必要。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续芳就是本案主谋、南域遗民的主心骨……
      藏在某个组织里, 负责为众人出谋划策的这个人, 一定要拥有一个够灵活、也够有话语权的身份。
      身为鸨母,她有机会熟悉每一位到来的客人,调配楼中每个人所在的位置,且足够自由。
      事发之后, 她身为妙音閣的主事人,必然要被牵连,所以她还要负责圆出事情的始末,并且抛出虚假信息混淆视听,此事非掌局者不能做到。
      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她方才的供词。
      当人在试图掩盖某件事的时候,只有最蠢的一类人会选择全篇虚构。真正能够骗过旁人的谎话,必然是半真半假。
      “家道中落”,死了丈夫儿子,与同乡北上入京,结合应天棋知道的信息,这应该是真实的。
      收留无家可归走投无路的孤女,应当也是真实的。
      唯一不实的地方便是地点,并非“岭南”,而是“南域”。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
      她在说自己北上的经历时,原话为“帶上几个同乡”。
      是“带”,而不是“跟”。
      看起来是带是跟无关紧要,可正是这种连本人都无意识的用词,才能暴露最真实的信息。
      续芳是这群南域遗民的领头人。
      就算不是,也绝对在其内扮演着举足輕重的角色。
      “续芳姑姑敢刺杀皇帝,难道不要命了吗?”
      应天棋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冷眼瞧着已经被方南巳按住的续芳。
      方南巳捏着续芳的下颌,逼她将口中那片薄刃吐在了地上。
      续芳的唇舌已经被刃尖磨破,她扬唇一笑,露出满口猩红血色,瞧着凄惨而癫狂:
      “狗皇帝,杀你就杀你,有何不敢?就算我死,能拖你一起下黄泉,倒也不亏!”
      续芳事先并不知道审她的会是皇帝本人,但口中却备下了刀刃。
      那尖刃或许是要用来脱逃,或许是要助她做点别的什么事,但不管原本如何,这尖刃都在此刻化为了她复仇的刀。
      “续芳姑姑怎么知道朕是皇帝?”应天棋微微彎起眼睛,明知故问:
      “我们二人应当从未见过吧?续芳姑姑为何要突然发难,置朕于死地?”
      “杀你就杀你,还需要理由吗?!”
      续芳扬唇笑了,血色自她唇角缓缓流淌:
      “刺杀不成,便是我败了。实话同你说了,那郑秉星也是我杀的,要杀要剐都随你!少在这惺惺作态装出一副宽厚仁慈的做作样子,令人作呕!”
      “续芳姑姑大义。”
      应天棋輕笑一声,顿了顿,再开口时,他语气略沉:
      “但续芳姑姑,就不顾朕后宫里的出连娜姬,也不顾你族人的安危了吗?”
      在续芳的视角,她完全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所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突然发难试图杀害皇帝的刺客。
      所以,这次不是错覺,续芳明显在那一瞬睁大了眼睛,连瞳孔都在颤,应天棋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娜姬,什么族人?”续芳很快整理好情绪,嗤笑一声,却是撇开了视线:
      “你在说什么?要我命就罢了,陛下还想让我给谁背口黑锅不成?”
      “是不是让你背黑锅,你应当最清楚。”
      应天棋抬手接过方南巳递来的、从续芳身上拆下来的发釵和首飾。
      续芳身上的首飾很特别,应天棋在四周目时就发现了。
      说不上多华丽金贵,只是上面镶嵌的东西很特别。形似琥珀,呈半透明的浅黄色,透着烛火,折射着浅淡微弱的光。
      它们被镶嵌在发釵纹路的凹陷中,化身条条花纹与之融为一体,靠近便能嗅到浅浅淡淡的清香。
      这并非什么稀世宝石。
      而是被融化后又在首飾凹槽中凝固的忘忧凝。
      为什么应天棋会怀疑到这里?
      因为他在续芳房间桌上,看见了一些散落的发釵。
      不管这些发钗是李戌搜屋时丢出来的,还是续芳着急忙慌没收好,它们必然是经常、或者前不久才被使用过,才会被摞在其他首饰之上,以至于最先被拿出。
      可是这些首饰要么是素铜,要么是素银,只有一些凹凸不平的花样纹路,并没有镶嵌哪怕一颗宝石。
      续芳好歹是一个青楼鸨母,头面是很重要的,就算珍珠翡翠之类的东西用不起,也可换些玛瑙之类平价的石头装点一二,总不至于戴素钗待客。
      那手里这几只为什么一点装饰也没有?明明看样式是该有镶嵌位的。
      要么是半成品。
      要么曾经有过,但现在没了。
      按方南巳所说,那忘忧凝虽是花蜜,但却会在花期将尽时与花蕊上凝固供人采摘。
      所以说忘忧凝其实算是固体,蜜类凝固后呈半透明状,或可鱼目混珠。
      若是应天棋自己,也会觉得把这玩意镶在钗上随身戴着是个好主意。
      所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有人有心寻找证据,应该也想不到嫌疑人会把证据明晃晃顶在头上戴着。
      “事先在妙音阁各处的香炉里掺上忘忧凝,再派刺客守株待兔等郑秉星落单,手起刀落,逃之夭夭。其他在场者都因忘忧凝微量的药性而精神恍惚,无法提供有效的信息,也就无人推翻你的证词,那么当夜情况如何,就是你一张口的事了。因为大理寺能参考的信息源只有你,所以你留在这里,给大理寺提供假消息混淆视听,拖延时间助刺客脱身。比如,明明刺客是个十六七岁的侍女,你却一口咬定,那刺客是个身材单薄的小厮,北方口音,脸上有颗痣,半月前来妙音阁讨口饭吃,你也不知道他会做出这种事。但你真的不知道吗,续芳姑姑?”
      续芳脸色一白:“你……”
      “我怎么知道?”应天棋替她说了后半句,又道:
      “我不仅知道她的身形穿着,还知道她是什么人。”
      应天棋将那根嵌着忘忧凝的发钗架在指间转着,语气淡淡地一次次打碎续芳的意料与认知:
      “是昭美人,也就是你们南域娜姬出连昭贴身婢女蓝苏的孪生姐妹,是也不是?”
      “……”
      续芳下意识张张口,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
      只又一滴血自唇角滑落,瞧着骇人。
      “看来朕说对了?你看,只要朕随便让人留心查查,就能查出你的身份,你费尽心思的布局和遮掩在朕这里不堪一击。只要朕一句话,蓝苏的孪生妹妹刺杀国师幼弟,蓝苏逃不掉,出连昭逃不掉,你们南域所剩不多的那些‘同乡’,也一个都逃不掉。”
      发钗在应天棋手里快速转了几圈,又被他一把握在掌心:
      “潜伏入京,闹出命案,甚至刚才还想刺杀皇帝。续芳姑姑,蛰伏时,若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决不能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否则,你可知一旦失手暴露,你将付出多大的代价,又有多少人要为你的失误陪葬?”
      “……你到底想干什么?!”
      续芳一双眼里满是血丝,她发出的每个音节都含着恨意,却又不敢太大声惊动更多人,只能尽力压着嗓音,字句泣血:
      “你毁我家园,杀我亲族,折辱我族娜姬,是我,是我苦心筹划欲取你性命给我死去的亲族陪葬,都是我!有什么招数尽管冲我来,什么蓝苏什么出连昭,这事与她们全无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应天棋眨眼,彎唇冲她笑笑,笑得单纯无害:
      “是朕说了算。”
      “……鼠辈!”
      “嘘。”
      他弯下腰,近距离看着续芳的眼睛:
      “这天下都是朕的,自然,想做什么都是朕说了算。劝你最好不要激怒朕,因为朕碾死你和你身边的人,就想碾死蝼蚁一般简单。朕心情好,或许可以放你们一马,若朕心情不好,株连你整个妙音阁,再把你祖宗十八代从地里刨出来鞭尸,你又能奈我何?”
      这话说得阴险又恶劣,说罢,应天棋轻嗤一声,直起身来:
      “在朕做出决定之前,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方才之事……来人!把这女人押走,单独关起来,不要让她接触任何人!说了两句便哭哭啼啼要咬舌自尽,险些将血溅到本官身上,真是个疯女人!”
      听见动静,门外不远处候着的李戌忙带着人进来,架着续芳的手臂将人拖了出去。
      而应天棋迎着续芳怨毒的目光,默默转过身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