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专列

  我说我们要去教堂结婚啦——
  ——就这样，匆匆离开了消防队。
  在车上，我依然惴惴不安，当所有的死别即将来临的时候，贪生的念头几乎把我撕裂，让我止不住的流泪。
  “玛格丽特……”
  “嗯，山姆……”
  “要不让我一个人去教堂？”
  “婚礼必须要两个人才行，山姆，要么我们换一家婚庆公司？”
  “恐怕不行，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小家了，玛格丽特……”
  “走吧！山姆！走！”
  “我们没有武器了，枪留给了伊兰……”
  “至少她能自保？还有最后两颗子弹？你留给她了吗？”
  “对，我也怕伊兰小姐出事，她本来是个好人。”
  不过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我们回到了圣斯蒂凡大教堂的前厅。
  今天是周一，没有几个信徒，凯文神父恰好刚刚结束早课，他看见我和玛格丽特，立刻露出满面春风的笑意，往中庭的花廊快步奔跑。
  我不假思索追了上去，不想让这罪魁祸首逃走——
  ——玛格丽特要跑得慢一些，她似乎跑不动了。
  离这座教堂越近，她好像越来越虚弱。
  冲进花廊以后，再往第二祈祷室和经要藏书的库房走几步，我猛然回头，就看见面无血色的玛格丽特——她似乎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山姆·沃克。”凯文站在廊道的尽头——
  ——他披着厚实的连帽大衣，与圣母玛利亚的黑披风一样，盖住了半张脸。
  他搂着一副桃红色的小棺材，似乎所有的秘密都在这副棺材里。
  “我的孩子，别再往前走了，我能感觉到你的愤怒。”
  我震声吼叫着：“你对她做了什么！”
  ……
  ……
  [part2·徘徊在边缘]
  “仪式已经完成。”凯文神父振振有词：“武仙座的新伙伴，如果你执意要与我为敌，那么玛格丽特会永远离开你——她为你付出了一切，山姆·沃克，你不能辜负她的爱，对么？”
  我难以忍受这种痛苦，玛格丽特的手臂似乎开始结晶化——
  ——她的皮肤越来越白，好像要变成石头，变成粉尘，一点点化为灰烬了。
  她没有喊疼，和我一样犹豫不决止步不前，死神就在她身边。
  我看得清清楚楚！一个高大的纤瘦的，披着破烂黑袍脸色苍白的人影，倚靠在花园的廊道入口，正准备往这边来。
  “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凯文·理查德慢慢合上棺材——
  ——那似乎是玛格丽特的魂器，是维持她物质形态的重要触媒。
  她还能和我讲话，能继续以这种姿态活下去，全靠这副棺材。
  “所以不要浪费你们的生命，好吗？”
  凯文振振有词——
  “——欢迎加入我们的家庭，山姆·沃克，你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你有这个资格。”
  “你是癫狂蝶圣教选中的人，你拥有非凡的才能，跟我来？”
  玛格丽特像是从窒息状态中解脱了，突然嘶吼道：“山姆！”
  “啊！不行！不可以……”凯文往门旁边躲避，拽出来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可怜人——
  ——那是伊兰小姐……
  看看她，她好像失去知觉了。
  她的脸上受过刀割，眼睛瞎了，舌头断了，两条腿不见了？！
  她的肚子还在往外渗血，手指头被剁得干干净净，绑在椅子上，就这么被凯文·理查德拖出来了！
  “不行！玛格丽特！不行喔！”凯文神父威胁道：“不可以接着胡闹，为了你们的爱情，我煞费苦心——包括这个提着枪来到教堂寻仇的傻姑娘，她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呀……”
  玛格丽特瞬间哑火，她再不敢大吵大闹。
  “是的，保持安静。”凯文点了点头：“是的，山姆，没错，保持安静，教堂本来是神圣的场所。·
  “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带你们去朴茨茅斯，拜会查德顿堡的蒙恩圣母，然后回到地下世界，回到我们的另一个新家——山姆，你大有可为。”
  我不能理解这些神秘的词汇。
  凯文苍老的眉眼倒是露出一种悲悯世人的神情。
  “看来你依然什么都不知道，早在你幼年时期，蒙恩圣母已经把你变成贵种了——不然呢？不然为什么你被火车碾成八块？还能完好无缺的活过来？靠什么？”
  “靠爱情的力量吗？”
  “你的身体里有一种强横且不讲道理的生命力，虽然比不上圣血，倒也省了许多麻烦，你不怕阳光，能喝一些万灵药，但不能喝多了。”
  “你已经做过皮试，是非常优秀的种子，只差授血仪式的最后一步。山姆·沃克，和玛格丽特融为一体吧？”
  “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这些词汇。
  凯文笑着点了点头：“如果你想接着活下去，与我一样，拿到生杀予夺的权柄，学会这些精巧的巫术魔法——那么吃掉你的爱人，不需要很多，哪怕只有一口肉。”
  一种难以言喻的暴怒情绪要把我支配。
  我很难保持理智，很难想象……
  “你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为了你的成年仪式……”凯文有些不耐烦：“已经浪费了很多人肉，这些死难者都是一次次考验，可是伊兰这个小贱人……”
  “我的唱诗班里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位小巫师，实在是很令人头疼……”
  “你他妈的！”我冲了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我无法控制身体，再一次倒吊起来！
  我像是踩中了陷阱的笨狐狸，被一只若隐若现的手，死死抓住了。
  我几乎竭尽全力，想弯曲身体去脱困，想用钻戒再一次割断这牢不可破的绳索——可是我看不见绳索在哪儿，它和命运一样。
  就在这一刻，罗杰·佛根抱着花团跟来中庭——
  ——这个小消防员看见我倒吊在半空，又看清凯文手边血肉模糊苟延残喘的伊兰姑娘，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箭步冲了过来！
  “砰！——”
  枪声响起，罗杰怀里的礼物散了一地。
  玛格丽特惊恐的尖叫着，好像一切都变了。
  “闭嘴。”凯文轻声说道：“玛格丽特。”
  他一挥手，仿佛另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掐死了玛格丽特的脖子。
  罗杰小子走出去几步才捂着心口半跪，他满脸不可思议，没有留遗言，就这么倒下了。
  凯文神父收好枪，从大衣里掏出一支典仪刀，准备割开伊兰的喉咙，顺便问道。
  “山姆·沃克，你愿意娶玛格丽特女士为妻，无论……”
  这残忍且卑鄙的魔鬼似乎真的想为我们举行一场婚礼仪式。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趴在地上的罗杰·佛根颤了那么一下——
  ——凯文十分不耐烦，再次掏枪开火，对着罗杰的脑袋连续扣动扳机。
  “砰！——”
  “砰！——”
  “砰！——”
  寡廉鲜耻的神职人员依然在作问候。
  “罗杰先生！您死了吗？死透了吗？还没轮到宾客发言呢！”
  在廊道徘徊的死神要往前走，庄严肃穆的神祇越过罗杰身侧——
  ——我看清了，神灵没有勾走罗杰·佛根的灵魂，恰恰相反。
  祂来到凯文身边，冰冷的铁镰刀已经架上了凯文的脖子。
  瘫在地板上的那个大男孩慢慢爬了起来，他满脸都是血，脑袋也炸开几个弹坑，但是没有死。他的眼睛渐渐发红，因为剧烈的疼痛感，变得满目狰狞。
  “哦……”凯文正准备据枪：“你是什么……怪胎……”
  刀光闪过枪膛，我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凯文手里的典仪祭祀刀落到了罗杰的手里，似乎在一瞬间，凯文神父的胳膊就裂开了，跟着枪械零件一起，变成了满地的碎肉。
  我依然在挣扎着，想要弓背解开那只看不见的手，想要从倒吊的状态中解脱。
  突然我的身体一轻，再次摔到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死神刚刚从我身侧走过——
  ——藏在黑暗中的骷髅脸亮起两团湛蓝的灵火，祂特地等待了一会。
  剧烈的疼痛感让我浑身痉挛，似乎心脏跳得特别特别快，镰刀已经架上了我的脖颈。
  玛格丽特来到我身边，使劲捶打着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室的震颤，大镰离我的脖子越来越远。
  直到一个陌生人，一个戴着西班牙花边帽，穿着鱼尾裙的高挑女人——
  ——提着她的医生包，高跟鞋越过我和玛格丽特。
  死神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我再一次偏过身体，想要搞清楚这一切，想要知道整个来龙去脉。
  我看见罗杰·佛根身前的那滩碎肉，它们似乎曾经存在过，曾经是凯文·理查德的肉身，几乎在一瞬间被一支小小的仪式刀肢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