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满媛媛下意识抬头，刚一对上那双眼，又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心口，整个人一颤，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她慌忙躲开那道目光，却又撞见昏黄灯光下，秦曼丽半卧在床沿，身形曲线被灯影细致勾勒，柔软又冷静，仿佛某种带着危险的温柔诱惑。
“你还站着干嘛。”
秦曼丽再次出声，这回语气似嗔非嗔，满媛媛像是被催醒般猛地一抖，才终于缓过神来。
“秦姐，那个，请你喝茶。”
秦曼丽轻声一笑，挑了挑眉：“大晚上的，要给我灌茶？”又拉长语调：
“是——不想我睡了？”
满媛媛慌忙摇头：“是，是安神，安神茶！我，我从广州......”
“行了，放这吧。”
秦曼丽闭着眼点了点头，说完，又呼出一口绵长的气，带着些疲倦。
满媛媛低头向前，脚下木地板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
刚把那杯茶放到秦曼丽手边，就被脚下的毛绒地毯绊倒在床沿。
“哟，怎么，要给我磕头啊。我还没死呢。”
秦曼丽笑着开口道。
满媛媛缓慢抬起头，直接顺势软倒在她手边，带了些撒娇的语气：
“秦姐，那个......我......”
满媛媛突然伸出手，用力攥住秦曼丽被子的一角，又将身子往近处挪了挪。
秦曼丽直起身，这才仿佛从那场疲惫里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她——
这个突然靠过来，看似无害的小动物，今晚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作者有话说：
10/08 修改段落格式
第3章 第三章
满媛媛将头埋在秦曼丽的被子里，两只手还不忘伸过来，攥紧她的衣袖。
声音闷闷的，又带着点似乎拿捏好尺度的试探：
“秦姐，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讨厌我......我走还不行吗......”
眼前这个刚捡回来的小孩，早上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下午又是跟自己吵跟自己闹的，怎么晚上突然温顺成这幅模样。还说着这样的话，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
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秦曼丽轻笑一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我可没说过这种话啊。”又话锋一转，像在找补：“你非要走，我拦不住你的。”
听到这话，那小孩像是计谋得逞了一般，刚还听起来委屈巴巴的语气，突然上扬了好几个调：“我就知道秦姐舍不得我走！”
秦曼丽抬着的手一僵，又故意不看她似地摇摇手：“好了，好了，别闹了，快回去睡觉吧。”
可这小孩却越发地得寸进尺，拉着她的袖子，脸也贴了上来：
“秦姐，我是不会从这儿离开的！”说完还不忘朝她眨眨眼睛，装得一脸乖巧。
秦曼丽撇开脸，不去看那一直黏着自己的视线，内心莫名的慌起来。
又想拉回自己的袖子：“行了行了，知道了。”
可这小孩却死死攥着自己的袖子不放，根本拉扯不动。
又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那个......茶......”
秦曼丽招架不住她那发软的语气，于是立马举起杯子：
“行了，行了，我喝，我喝。”
喝完之后，将杯子递给那小孩。
她的指尖擦过自己手背的时候，秦曼丽顿了顿，却也说不清是因为惊讶，还是刚才的那杯茶太烫。
直到——
那小孩的身影彻底离开自己视线的时候，秦曼丽才晃过神来，暗暗骂了一句：
“这小东西......”
*
老屋。
满媛媛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半天没回过神。
要不是看到墙上自己小时候画上去的那只米老鼠，真以为自己走错家门了。
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人来人往，灰尘漫天飞舞。
连自己和奶奶一直睡的那张炕都被砸了个大洞。
满媛媛手抖到无法控制，连忙拦住一个推着灰斗车的妇女。
“姨，这咋回事儿啊？我家东西咋都不见了？”
那妇女脱下安全帽，将装着水泥的灰斗车立在墙根：“啥？不知道，我就砌墙的。”
“砌墙......那我家的那么多东西呢？”
“东西？这屋儿要重新装修啊，老物件肯定是都抬出去扔了呗。”
“扔了？！”满媛媛慌乱地问：“扔哪儿去了？”
那妇女摆摆手：“哎呀，不知道啊，这个你得去问秦老板。”
“秦老板？秦曼丽！......”
满媛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门就看到秦曼丽跷着二郎腿，颠着脚，左手一个算盘，右手一个摊开的账本。中间还放着个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
满媛媛抑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问：“秦，秦姐，我奶家那东西呢，你扔哪儿去了？”
秦曼丽左手将算盘拨得“啪啪”直响，右手食指在账本数目间上下滑动。
漫不经心地说：“什么东西......你等等啊......喂？”
又接起了电话。
满媛媛干咽了好几下，双手死命攥着，立在秦曼丽身后等她把这通电话打完。
可这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完全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满媛媛急了，又问：“秦姐，我奶家那东西呢？我要找我奶家东西！......”
秦曼丽“啧”了一声，将手机从耳边落下，说：“一个劲儿地在那咕叨啥呢，听都听不清。”
“东西！我奶家东西！”满媛媛情绪逐渐激动。
“哎呀，什么东西不东西的，破玩意儿，都扔了呗！”
“你！你怎么可以......”满媛媛眼泪即将夺眶而出。
可面前的人又拉长语调：“喂？这个事啊，是这样......”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
秦曼丽朝后一瞥，空无一人：“这小鬼，一大清早发什么疯......”
*
夜幕降临，光线变暗。
这个屋子只剩下笔记本电脑屏幕映照出的幽幽白光。
秦曼丽伸展四肢，揉揉眼睛，一看墙上的挂钟：19:00了。
20:30。
秦曼丽一人在客厅按摩椅上沉沉睡着，醒来听了听动静，又站起来朝卧室那边瞥了瞥，怎么人还没回来？
21:55。
秦曼丽关掉微弱的音乐声。
站起来伸展四肢，又走到满媛媛卧室门口。
门开着，里面一片漆黑。
又在家中走了几圈，依旧没见人影。
这小东西窜哪儿去了？
22:30。
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
秦曼丽走到阳台窗户前反复朝下面看。
又反复开关手机屏幕，忘了记这小孩的手机号了。没法联系到。
“叮——咚——”
手机突然收到一则推送信息。
秦曼丽点开一看，是条本地新闻。
【城西河边发现一年轻女性坠河，目前身份不明。】
“咚！——”
秦曼丽的手机从手掌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
警局。
大厅惨白的灯光照得秦曼丽脸上血色尽失。
她不受控制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直至腥甜味在唇边晕开，才颤抖着停下来。
手机屏幕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开，关闭，打开，关闭......
大厅内一片死寂。
消息始终没有传来。
一名夹着文件夹，神色凝重的民警走了过来。
秦曼丽立马起身，想要询问。
民警抬起一只手，作出向下压的动作。
“目前溺水者身份还在继续调查中，请稍安勿躁。如果后续有消息跟进，我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谢。”
秦曼丽的身体半弓在空中。
她垂下眼，狠狠吸了口气，用力抓了下头发，然后突然快步冲出了大厅。
鞋跟在瓷砖地上踩出凌乱的回响，像是在逃跑。
秦曼丽一次又一次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闭眼。呼——
睁眼。吸——
可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还是颤抖到根本无法控制。
那晚河边潮腥的气味仿佛一直萦绕在她鼻尖，无法消散，无法离去。
秦曼丽连点好几下控制面板，将车窗降到最低。最后猛吸了一口气。
风声在耳边炸开了，低吼着向她示威。
秦曼丽又烦躁地抬起一只手，用力点着控制面板，将车窗升上去。
车内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城西河边发现一年轻女性坠河，目前身份不明。】
“目前溺水者身份还在继续调查中......”
所有的一切，都与十四年前那晚发生的事对上了。
那晚她冲出家门，直奔警察局，又在寻求消息无果后奔向了河边。
她记得自己站在河边，警灯将水面染成一片诡异的红。
十四年了，这画面却一刻也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