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哦——”小吴高涨的谈兴被一脚踩灭，悻悻地拎起熨斗。
秦曼丽走到收银台，打开锁扣，从抽屉里抽出几张收进来的纸钞，对着光，指尖细细捻过水印处。
金贞美假/钞事件后，吉祥地下商场骤然变了天。往日随手收钱的痛快劲儿没了踪影，如今每张纸钞递过来，都得被店主们对着光又照又搓，反复确认好几遍，才敢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
这股人人自危的恐慌，乐坏了一群嗅到商机的二道贩子。她们不知从哪儿倒腾来的便携式验钞笔和闪着紫光的迷你验钞机，立时成了紧俏货，在各个店铺间流窜，赚足了这波横财。
也正是在这人人都紧盯着手里纸钞真伪的当口，一些往日积下的新仇旧怨，像藏在暗处的火星，终于等到了那阵要把它吹成火灾的阴风。
05
起初是两家积怨已久的店铺互相举报，都咬定对方在散假/钞。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借着“假/钞”的由头清算旧账。
那两家店铺，之前因为同类竞争，闹过很多次，还进过局子。
可秦曼丽万万没料到，这把从别人院里烧起来的火，竟会越过根本不是同行的门槛，直接蹿到了她与田雨之间。
那天下午，空闲下来的小吴举着一张《岩坪晚报》，大声念起假/钞案的最新消息：“该团伙成员行动隐蔽，反侦察意识极强，常以合法生意为掩护，在全国流窜使用假/钞......”
话音未落，隔壁猛地炸开一阵哄闹，像是有人掀了桌子。紧接着，田雨那尖细的嗓音便刺穿隔墙，将伏在收银台小憩的秦曼丽骤然惊醒。
小吴闻声，一把甩下报纸就挤进隔壁看热闹。
只见田雨被两名民警反剪双臂控制住，却仍不服气地踢蹬双腿，试图挣脱。
“吴女士都指认了，那天下午就是在你家消费后收到了假/钞。监控我们也调了，时间、动线都对得上。”一名民警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
“从我这收的就一定是我吗？！”田雨梗着脖子嚷道，“保不齐我也是从别处收来的！”
“这批假/钞是新出现的版本，面额大，我们正在排查所有源头。”民警语气转冷，“请你配合。”
田雨听完，猛喘了几口粗气，停止了挣扎。她扯了扯被弄皱的外套，无奈地站到一边。几名民警对视一眼，走到收银台前，将里面的钞票逐一查验。
很快，一名民警将几张钞票放入证物袋，封好：“初步勘验，发现hd90版百元假/钞一张，fa74版五十元假/钞四张。”她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田雨，“现场查获的假/钞面额已达三百元，我们要依法固定证据。”
“什，什么？......”田雨嘴角有点发抖，她皱紧眉头，急急地说：“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我都说了，这钱指不定是从哪儿流进我店里的啊！”
“田女士，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一名民警抬手示意她冷静，“但根据现有证据，这批假/钞最早出现在你的交易记录里。我们现在必须把这条线查清楚，希望你配合，这关系到案件的定性和你自身的责任。”
田雨紧咬着下唇，面色苍白：“我店里就我一个人，忙起来哪防得住别人使坏！”
为首的民警点头，随即朝同事扬了扬下巴：“先带回所里做笔录。”
“我走了店怎么办！”田雨刚要挣扎，另一名民警快步上前，在那名民警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名民警闻言，立刻松开田雨，朝其她人果断挥手：“走，去隔壁。”
“隔壁？！”田雨一愣，握紧双拳，将那名字说得咬牙切齿：“秦曼丽！”
06
秦曼丽正倚着收银台打盹，店门却被猛地推开，光线一暗。她抬眼，看见小吴惊慌失措的脸，以及她身后几名神色肃然的民警。
她缓缓直起身，嗓音里还带着睡意的低哑：“什么事？”
“秦、秦姐......”小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秦曼丽。”为首的民警语气平淡，却充满压迫。她走到她面前：“请你配合调查。”
听到民警的问话，秦曼丽骤然起身，椅子随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低下头，攥紧手指，罕见地慌张起来。
然而，当民警明确表示要检查收银台内的钞票时，她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她脸上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坦然，利落地让开身位，打开了收银抽屉。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在本以为无关紧要的事上，栽了个大跟头。
警方在那一沓钞票中，精准地搜出了七张百元假/钞。经过比对，这些假/钞的编码，竟与从田雨店里查获的那张一百元面额的假/钞完全连号。
证据面前，秦曼丽当场被带走协助调查，与她一同上警车的，还有她的死对头田雨。
07
派出所里弥漫着一股经年不散的烟味、汗味和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息。绿色油漆的墙围下半部分已经有些斑驳，上半部分的白色墙面也微微泛黄。
两人被带进一间调解室，刚在长条木凳上落座，田雨便猛地扭过头，瞪着秦曼丽，破口大骂：“姓秦的，你他爹的阴我？！”
秦曼丽没接话，只是微微侧过身，避开了那恨不得撕了她的目光。
见秦曼丽不语，田雨跳起来就要撕扯她衣服。
一名老民警端着搪瓷缸子走进来，重重往桌上一放。“都给我停手！”
田雨气得牙齿颤抖：“秦曼丽，之前弄坏我三轮车，恶意举报我店铺就算了，这一次，你自己想死，还想拉个垫背的，是不！？”
秦曼丽将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抱着双臂，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地说：“都说了多少遍，你那破事，与我无关。”
田雨气得猛拍桌子，指着秦曼丽吼道：“你少装！谁能知道我家冰柜啥时候响、后厨啥味儿？除了你这个一墙之隔的‘好邻居’，还有谁！？你嫌我碍眼就直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诬陷我，你可真阴毒！”
“不要在这儿吵架！”老民警大喝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语气严肃：“田雨，秦曼丽，你俩店里搜出来的假/钞，编码是连着的。一千块，不是小数目。说说吧，怎么回事。”
“那还用说吗！这女的就想害我跟她一起蹲笆篱子呗！”
秦曼丽抱着双臂，冷笑一声，低头思忖着。
“秦曼丽，说说吧，你那边数额最大。而且根据证人举报，那天她先在你店里消费，拿着找过的钱，才去的田雨店里。”老民警目光沉郁。
秦曼丽眼皮一抬，直接问：“哪天？”
老民警一字一顿道：“11月10号，星期五，下午三点钟。”
秦曼丽深吸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见秦曼丽又不说话，田雨刚要开口，就听她冷不丁问：“消费多少钱？”
老民警看了一眼笔录：“三百元。”
“没有这笔账。”秦曼丽回答得斩钉截铁。
老民警被她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得一愣，她指着笔录，一字一句地读：“证人吴女士陈述：其于11月10日15时许，在‘曼丽服饰’消费三百元购买大衣一件。后因店铺折扣，获退一百元整钞。随即，其持该一百元钞票，在‘小田小吃店’消费二十八元.......”
秦曼丽听完，竟是笑了笑。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抱着的双臂，冷静地说：“警察同志，麻烦您帮我传唤一下我店里的小吴，我有话要当面问她。”
老民警放下搪瓷杯子，紧盯着她问：“秦曼丽，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雨立刻翻了个白眼：“这还用问？急了呗，想找同伙串供！”
秦曼丽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店里，根本没有价值三百元的衣服，还什么打折......”她目光一沉：“这账，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
突然想起那个还没有电子支付的年代...
第44章 旧日：地下城（下）
08
“我恨她！秦姐，我恨死她了！！”
眼前的小吴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秦曼丽神色一震，脸上惯有的冷静被瞬间打破。她讶异地盯着向来温和的小吴。这突如其来的激烈情绪，几乎不像她。
做记录的民警立刻停下笔，目光在崩溃的小吴和神色骤变的秦曼丽之间来回扫视。
“那个姓田的，她活该！”小吴说得咬牙切齿，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她凭什么敢那么对你？说你坏话，偷东西，还敢动手打你！从之前在夜市上她就这德性，抢我家生意，欺负我姐！现在又来欺负你，我绝对饶不了她！”
秦曼丽眉头紧锁，继续追问：“所以，弄坏她三轮车的是你。举报她店铺的，也是你？”
“秦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啊！”小吴大声吼道。
她表情阴冷，话里充满报复欲：“谁敢来伤害你，我绝不会让她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