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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女同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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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小玉大声问:“你说什么?那你呢,你家里......”
      “哦,我跟着我奶长大的,家里只有我一个。我爸不怎么出现,我妈......”
      “你一个!?”小玉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你家里只生了你一个女孩子?”
      “我......”满媛媛刚要回答。
      这时,门外的响动让两人瞬间噤声。
      满媛媛浑身一僵,鸡皮疙瘩立了起来。她与小玉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缓步挪向门边。
      “媛媛......”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更近了,像贴在门板上,带着气声。
      “是妈妈呀......你在里面吗?”
      08
      满媛媛捏着妈妈偷偷塞进来的纸条,感觉过去的十三年,都被浓缩在这十分钟的倒计时里。
      门外终于传来人群聚集的喧响,“家庭会”开始了。三十分钟,这是妈妈为她争取的全部时间。
      在小玉的帮助下,她溜出房间,心跳快要在胸腔里炸开。
      想念了十三年的妈妈,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她了。
      她沿着指示奔向那个约定的角落,然后——
      她看见了。
      她等了十三年的妈妈,正狼狈不堪地跪在另一个女人的脚下。
      -
      “阿芳啊,睇你搞成咩鬼样?!”
      半掩的房门内,雅姐的叫骂声刺了出来。
      她看到雅姐抬起一只脚,用鞋尖抵住妈妈的胸口,缓缓施加压力,直到对方身体开始后仰,又猛地一踹:
      “仲似个人?!”
      跪在地上的妈妈,本来一身精致粉衬衫、灰半裙,头发挽成漂亮的卷,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这身打扮,本该出现在某个光鲜的写字楼,而非这片肮脏的泥淖。
      可马上,她就被俯下身的雅姐用力抓住头发,狠狠一扯,那头漂亮的卷发也随即蓬草一般散开,十分狼狈。
      她想冲进去,可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妈妈被雅姐羞辱折磨。
      最令她恨的是,妈妈不但不反抗,反而谄媚地用脸颊去贴蹭雅姐的小腿,一副卑微的讨好模样。
      她用力将妈妈写给自己的纸条攥在掌心,捏成一团坚硬的石子,硌得她掌心和心里都痛。
      又见雅姐悠然吐出一口烟,夹烟的那只手还没伸出来,妈妈便伸开双手捧在雅姐眼前,要替她接烟灰。
      她实在忍不了了,于是用力推开门冲了进去。
      和妈妈撞上视线的那一刻,她竟感到的是一阵尴尬。虽是至亲骨肉,但却没有半点亲近的滋味。
      妈妈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下意识转向的竟然是雅姐。她抓着雅姐的小腿,笑得十分得意:
      “我同你讲过的,我的宝贝一定会来救我嘅!”
      雅姐在看到她后,突然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又仰坐在椅子里,来回扫视着她和妈妈,像在等待接下来的好戏。
      “宝贝,过来。”
      妈妈张开双臂,说着她很久没有再听过的亲昵称呼,招呼她,让她进入怀抱。
      上一次这样的场景好像还是五岁,妈妈离开的那一年。
      那时候她还只及妈妈膝盖,每天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妈妈那双漂亮的手。
      妈妈那双手,总是带着一股清甜的茉莉香。她会用涂着淡粉色蔻丹的指甲,轻轻将碎发别到耳后;会用柔软微凉的指腹,为睡梦中的自己擦去额角的汗。
      后来某一次,混乱人群中,她竟认错了妈妈的手。等她将那只错误的手抓在手里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妈妈投来的责备的眼神。所以那之后她日日夜夜地想,是不是因为那次自己认错了妈妈的手,所以妈妈生气了,再也不想回来见她了。
      可如今,妈妈竟用那双漂亮的手给一个陌生女人接烟灰。
      还对着她下跪,说尽难以入耳的谄媚的话。
      她僵在原地,胸口发闷,用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
      刚盯着面前的两人,心底恨得咬牙切齿,就听到一个东西砸到门上。
      她瞬间反应过来,那是小玉释给自己的信号,那个信号意味着——
      “骨肉相见,好好感人哦——”
      那名老太,出现了。
      09
      老太捻着佛珠,步步逼近,身上那股香火与衰老混合的,如同陈旧棺木般的气味,朝她笼了过来。
      满媛媛步步后退,脚跟撞上凳腿,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仰摔下去。
      咣当坠地的那一刻,她看到妈妈脚步轻快地绕过她倒地的身体,讨好地迎向老太。
      自始至终,没有向她投来一瞥。
      小时候,每当她摔倒时,妈妈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问她有没有摔痛。
      妈妈说话的声音和周围人都不一样,又轻又绵,还总带着上扬的语调。
      那时候她总故意撒娇,因为知道妈妈无论什么要求都会满足她。
      她会仰头大哭,然后妈妈会一边帮她细细擦眼泪,一边说要带她去买棒棒糖。
      那种彩虹波板糖。爸爸从来舍不得给她买,只有妈妈舍得。
      那种糖的滋味她早就忘记了,可模样却始终记得。
      脸颊一样大小,怎么吃都吃不完。上面的图案好像谁把彩虹扔进水里,又用手翻搅了几番,一圈一圈的,看久了竟会觉得头晕。
      妈妈离开的那年,那支棒棒糖被她藏在卧室的抽屉里,一直舍不得吃。
      直到想起的时候才发现,棒棒糖早已被家里的暖气烘得化为黏稠的糖水,流得到处都是。那一天,她捏着那根只剩光秃秃的塑料棍,哭了好久好久。
      -
      “阿芳,我同你讲过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哎呀,谢谢阿妈宽恕!这一次,我一定将功补过!”
      满媛媛仰坐在地上,静静望着妈妈周惠芳弓着腰,站在老太面前,挤出一脸谄媚笑。
      她嘴上在冷笑,可心里的眼泪早已流干。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单手撑地,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两人面前,死死盯住周惠芳:
      “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太惊讶地转过脸,毒蛇般的眼睛细细打量她,想用目光将她逼退。
      满媛媛半步不退,反而伸手,用尽全身力气攥住了周惠芳的手腕,大声质问:
      “告诉我!你骗我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媛媛,你怎么能......也和他们一样?”周惠芳的眼泪说来就来,她委屈地扁着嘴,声音幽怨:“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最听妈妈的话了,妈妈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吗?”
      “小时候?......”满媛媛低头冷笑,一口气喘了好半天才喘上来,她瞪着周惠芳,大声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小时候!”
      老太突然发出阴冷的笑声,她幽幽说道:“阿妹,咪咁执着。谁前世欠谁,谁今世还谁,都是因果来的。你咁样对你阿妈,系造紧新嘅业障啊。”
      一旁的雅姐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向几人摆摆手,语气悠扬:“你哋慢慢搞,我去饮茶先啦。”
      老太和雅姐交换了一个眼神。临走前,又盯着周惠芳说:“阿芳,你同我生生性性,唔好再出错。”
      两人走后,屋内只剩下满媛媛和周惠芳。
      令满媛媛最没想到的是,妈妈竟对着她,突然跪了下来。
      她冷笑,内心说不出的悲痛。她那双膝盖,可真不值钱。
      “媛媛......”周惠芳抓着满媛媛的衣角,眼角噙满泪水,用一种天真又受伤的神情望着她,“妈妈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你怎么就不明白妈妈的苦心呢?”
      “说吧,要多少钱。”满媛媛猛擦了一把眼泪,别过脸,语气冷硬。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妈呢......妈妈让你来这里,是想和你一起好好生活啊......”
      满媛媛扯着嘴角,笑得十分痛苦:“好好生活?把我骗到这鬼地方好好生活?”
      “妈妈是有苦衷的啊,宝贝......”周惠芳抹了一把眼泪:“现在,只有你能帮妈妈了。”
      见满媛媛不说话,她又抓住满媛媛的双手,使劲摇晃:“妈妈知道错了......妈妈答应你,这次的事情结束了,就和你一起在广州好好生活。”她又提高调子:“妈妈知道,我的宝贝最棒了!漂亮又懂事,成绩还好!平时家里人都忙,但她把自己照顾得多好啊......”
      “家里人都忙?”满媛媛冷笑一声,“我的家人除了我奶还有谁!?”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周惠芳语调突然沉了下去:“当年要不是你奶奶,我......”
      “你可别想说我奶的坏话!”满媛媛受不了了,她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离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远远儿的。
      “你知道我当年生你差点搭上自己的命吗?!”周惠芳突然大吼一声。
      满媛媛立时钉在原地。妈妈发脾气的声音,她是第一次听。
      随即,周惠芳的喉咙里又发出粗重的喘息,不知是哭还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