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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目睽睽下靠贴贴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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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那声“太瘦了”和简短的“吃”,像一块石头投入他混乱的心,激起涟漪。
      他没有立刻接过。
      孩子脏污脸上那不符合年龄的冷漠,那双清澈眼睛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伸出手,没有再去接那块面包,而是轻轻拿过那块干粮掰下来一小块,放入自己口中。
      然后将剩下的大半块,连同孩子举在自己唇边的面包,一起轻轻推回到孩子怀里。
      “你呢……”他咽下那口粗糙的干粮,声音又轻又温和。
      “还在长身体,需要多吃一点,一起吃,才公平。”
      目光又落在孩子吊着的胳膊上:“而且,你受伤了,需要力气恢复。”
      男孩看了看被推回来的食物,又抬头看了看岑几渊。
      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岑几渊这才在夜色中发觉这个孩子白发白眉,那双红瞳也并不是哭红的。
      最终,男孩似乎认可了他的理由,低下头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那块面包,把干粮小心地收进了口袋。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夜色里,没有过多的言语,寒风的呜咽夹杂着彼此细微的咀嚼声。
      岑几渊看着身旁这个沉默、冷漠,完全不似这个年龄该有的情绪的孩子沉思。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是谁给他包扎的伤。
      不知道在这个充满荒谬与残酷的战场李,让一个孩子相信还存在“公平”,和这种笨拙的“关怀”,是好还是坏。
      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该为它们只能存在于这个中立区而感到悲哀。
      第120章
      红十字,坐落于峡谷边缘一处相对完好的盆地中,像疤痕上一块勉强粘合的创可贴,不宽敞,微不足道。
      铁丝网和矮墙环绕,划分出一块区域,区域内,十几顶大小不一的白色帐篷挤在一起,最大的几顶作为主要的手术室和重伤员病房。
      那里时时刻刻弥漫着浓重的腥味和消毒水刺鼻的气息,医生和志愿者穿着沾着血污的白大褂,步履匆匆。
      帐篷中央的空地被最大限度地利用,堆放着亟待分发的少量物资和等待清洗的绷带。
      边缘地带,灶台冒着热气熬煮稀粥,旁边随处可见用弹药箱整改到一半的简陋病床。
      墙外焦土遍地,弹坑密布。
      一墙之隔,拥挤破败,资源匮乏,依旧顽强地维持着秩序。
      区域中央的最高点,巨大的红色十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抹红撕破灰败的天,浓烈、明亮,俯视下方的苦难,成了所有人仰头就能看见的,唯一的光。
      _
      在红十字区域另一顶更为拥挤的帐篷里,简子羽正对着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和一台老旧的相机发愁。
      身上的衣服沾着泥点,脖子上挂着的记者证被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手指被冻得有些僵硬,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着关键词,旁边散落着几张模糊的照片底片。
      “真相…到底是什么是真相?”她低声喃喃,声音沙哑,钢笔头的墨水在纸页上洇开一片。
      “这里每一条真相都沾着血…是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想要的故事?”
      她想起自己为什么而来。
      为了让外界看到真实的死亡与苦难,为了揭露战争的残酷,可真相的冲击,让她心里泛起巨大的无力感。
      她记录下母亲的无助,却阻止不了下一枚炮弹落下,拍下士兵的痛苦,却消弭不了根深蒂固的仇恨,报道了红十字的艰难,送来的物资和药品少得可怜。
      女生将脸深深埋进了掌心,沉沉吸了口气。
      她的文字和照片,可能会成为交战双方互相指责的又一轮证据,或者变成都市报纸上一条引人唏嘘片刻,随后便被翻过的短讯。
      【我们披露真相,但战争从不因真相而停止。】
      她深入前线,最终也开始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帐篷外,寒风卷着细雪吹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抬起头,目光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投向那些在寒冷中沉默的身影,最终定在那个发色奇特,眼神迷茫的年轻士兵身上。
      他那是在和一个白化病男孩分食物?
      笔尖顿住了。
      这片被战争肆虐的土地上,宣扬公平和正义的口号本就苍白,她记录的伤亡数字,拍摄的断壁残垣,也许能震撼远方的看客,却无法真正触及这片土地上的痛楚。
      合上笔记本,轻轻放下笔,拿起自己椅背上那件略微厚实的外套。
      她没有多想,只是遵循着内心,朝着那两人的方向走去。
      _
      寒风中,岑几渊正因寒冷而微微瑟缩,肩头忽然一沉。
      一件带着些许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身上,他愕然抬头,对上女生平静又有些疲惫的眼睛。
      “穿着吧,”声音不高,混合着风声,听起来有些淡,没有任何施舍的意味。
      “伤还没好,别又冻倒了。”
      她没有停留,也没刻意去看旁边那个沉默的白化病男孩,转身重新走向那顶忙碌的帐篷,仿佛只是路过时随手为一件需要遮蔽的物品挡了挡风。
      岑几渊回过神,低下头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几乎没有犹豫,转身把孩子一起裹进了怀里。
      “走吧,外面冷。”他低声说,声音微弱轻浅。
      男孩没有反抗,安静地被他半护着,两人一同慢慢走回了那顶帐篷。
      将男孩安顿在角落里后,岑几渊靠坐在一旁,疲惫地阖上眼,那件外套依旧被他盖在身上。
      没过多久,帐篷帘子被掀开,伏一凌端着一碗燕麦粥钻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裹着外套的岑几渊和旁边那个孩子。
      “哎呦,哪来的外套?还知道披着呢,这孩子今天新来的,和谁都话少怎么跟在你旁边这么乖呢?”
      他将粥递给岑几渊,刚想起身再去盛一碗被打断。
      “刚才有个女生……给我披得这个外套。”
      粥碗温热,暖意从指尖传来,他抬眼看着伏一凌,似是觉得对方应该知道那是谁。
      “哦!”伏一凌立刻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几分。
      “是不是那个短头发,个子也不高,长得挺漂亮的那个?”
      岑几渊把粥递给男孩,默默地点了点头。
      “简子羽啊!”伏一凌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佩服。
      “她可厉害了!战地记者!真正的那种,不是躲在后面写稿子的那种!”
      他凑近了些:“你是没见过,她胆子大得要命,揣着个相机和笔记本就敢往前线跑!那是前线啊,枪子儿还管你是男是女是不是当兵的?”
      “就为了拍几张照片,问几句话,好几次都差点被流弹蹭到,回来拍拍灰,该干嘛干嘛,跟没事人似的!”
      伏一凌说得眉飞色舞,仿佛是在讲述一个传奇:“这地方,好多别人不知道的事,都是她挖出来的,你见过那些喊口号的人吧,她跟那些人可不一样,她真敢往泥地里滚,看到那些血啊尸体啊眼睛也不眨,我反正特服她!”
      岑几渊安静地听着,身旁的孩子也慢慢喝着碗里没什么味道的的粥。
      战地记者……难怪她看起来和普通的医护人员不一样。
      他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这件外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硝烟和墨水的味道。
      这味道,不屈、不挠。
      _
      几天过去,岑几渊的伤已经在伏一凌的照顾下好了大半。
      他大多部分时间都待在分配给他的角落,和那个男孩一起,那个男孩说自己叫符车,依旧很少说话,喜欢用那双淡色的眼睛默默观察一切。
      岑几渊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对于一个士兵来说,有些过分虚弱了,他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坐着坐着就开始犯困。
      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营地的入口,和那个围栏外的树影处。
      那个高大的背影,却再没见过。
      那个身影,就像是紧张和虚弱下催生出的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寻找,在医护人员穿梭的间隙,在新的伤员被抬入的喧哗里,在那些穿着e国军装的身影里……
      他试图捕捉着相似的背影,熟悉的肩线。
      有时,他会错看,心跳会跟着猛地一漏,可定睛看去,却不是。
      失望像细小的针,一次次刺进他空茫的脑海,却什么都撬不开。
      有一次,岑几渊抱着分到的物资往回走,远远瞥见了他,那个背影和侧脸他不可能认错。
      脚步下意识地就跟了过去,心跳擂鼓般敲打着胸腔。
      你受伤了吗?为什么会来这里?
      疑问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还未等他靠近那片区域,一名原本正在检查物资箱的人横移了一步,恰好挡住他的路,语气礼貌。
      “先生,这边不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