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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嗯,麻烦他了。”
      第二天,林川就来了。
      林川还是往常那样沉默寡言,令陶悠然意外的是,他照顾起病人竟如此熟练——事事尽心,体贴入微,又极有耐心。他熟悉陶悠然的一切习惯,将方方面面都打理得妥帖周到。只是,他比以往更加沉默,几乎从不主动开口,存在感低得仿佛不存在。
      陶悠然从前并不是挑剔的人,可失明与持续的腺体疼痛日夜折磨着他,他变得不再像自己——阴晴不定,敏感易怒。
      “烫!你想烫死我吗?!”林川喂他喝汤时,他猛地推开,汤汁泼了一床。
      林川立刻放下碗,毫无怨言地替他换床单。
      “这药太苦了!拿走!我不吃!”有时,他会毫无理由地抗拒治疗。
      林川会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他发泄完,递上准备好的温水和糖,用低哑的声音哄孩子般劝说:“陶总,我备了糖,吃了药,马上吃糖就不怕苦了。”
      在剧烈的疼痛过去后,理智回笼,陶悠然会为自己失控的迁怒感到羞愧。
      “...抱歉,”他揉着额角,对着正为他换药的林川低声道,“换一个人,你别在我身边受罪了。”
      林川手上的动作一顿,声音罕见的染上一丝慌乱:“陶总,你不用感到抱歉,你生病了,情绪不稳定很正常。马上要手术了,换别人来照顾,我...你姐姐也不放心!”
      “你...何苦受这罪...”陶悠然苦笑着,空洞的双眼“望”向他,难得玩笑了一句,“看来得给你涨工资了。”
      他并不知道——那个沉默寡言的“助理”,因他这一句话,背过身去,弓着腰,沉默地流着泪。
      这一个月,对陶悠然而言异常艰难。
      肉体的疼痛与眼前的虚无日夜折磨着他的精神,若不是即将到来的手术支撑着他,他的精神恐怕早已杀死这具残破的躯体。
      “林川,我以前从不知道自己这么懦弱。”他稍一动作就牵动着输液管,“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用这根管子将自己吊死吗?”
      “嘭”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陶悠然转过空洞的眼睛,淡淡道:“抱歉,吓到你了。”
      压抑的声音传了过来——“陶总...后天就要手术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陶悠然转向窗外,“借你吉言。”
      夜晚,陶悠然在睡梦中并不安稳,疼痛侵蚀着神经,额间渗出冷汗,黏湿了鬓发。
      值班医生立在床边轻叹,调整了仪器。病床上的人渐渐平静下来。
      有人动作轻柔为陶悠然擦拭汗水,低声问:“你做了什么?”
      医生看着这位昼夜不分一直陪在陶悠然身边的人,解释道:“我加大镇痛剂量。后天就手术了,陶总需要好好休息。”他顿了顿,看向对方青黑的眼眶与憔悴的面容,“赵总,你也需要休息。后天...”
      赵砚声音轻柔却坚决:“我再陪最后一晚。”
      医生欲言又止,最终只道,“至少睡一会。”便转身离开。
      赵砚轻轻地坐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贪婪地凝视着陶悠然沉睡的容颜。他伸出手,指尖微颤,极轻地拂过陶悠然消瘦的脸颊,描摹着他的眉骨、鼻梁,最后停留在毫无血色的唇瓣上,动作珍视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泪水无声滑落,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陶悠然的额头,低声哽咽:
      “阿南...对不起...”
      “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你就会好起来了...”
      清晨,药效退去,疼痛将陶悠然唤醒。听到房内的动静,他轻声问:“林川?几点了?”
      赵砚一愣,“才7点,再睡会儿吧。”
      陶悠然撑起身,“太痛了,睡不着。你这样起早贪黑,别人该以为我压榨员工了。”
      赵砚沉默片刻,声音艰难:“很痛吗?我叫医生。”
      陶悠然摆了摆手,陶悠然挥了挥手,“算了。习惯了。你出去吧,我不想再对你发脾气。”
      关门声传来,陶悠然卸下伪装,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默默忍受着,实在太痛了,他抓起身侧的花瓶,狠狠砸了出去。而后,软软地倒在床上,因剧痛而发出压抑的闷哼。
      花瓶砸在门边,碎在立在门旁赵砚的脚下,他看着病床上的陶悠然,痛苦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手术室外的走廊肃静无声。
      陶悠然躺在推床上,忽然开口:“姐。”
      “嗯,我在。”陶清越立刻上前,握住他微凉的手。
      “林川呢?”陶悠然侧过头,空洞的眼睛“望”向一旁,“这几天辛苦他了,我想跟他说声谢谢。”
      陶清越沉默了一瞬,语气自然地回答:“他这段时间太累了,我让他放假休息了。”
      “哦...”陶悠然轻声嘱咐,“那就好。让他好好休息,放个长假。”
      “放心吧,我会安排的。”陶清越拍了拍他的手背,“阿南,放松,我们都在外面等你。”
      推床继续前行,手术室大门缓缓打开。
      陶悠然被转移到手术台上,周围是医护人员做最后准备的轻微声响。
      麻醉师开始倒数——10、9、8...
      意识开始像潮水般缓缓褪去,身体的感知变得模糊而遥远。
      就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好像感觉到——
      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他无力垂在床边的手。
      是谁……
      他想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恍惚间听到一声低语:
      “阿南...别怕...”
      随即,黑暗彻底笼罩了他。
      【作者有话说】
      再虐几章就开始甜甜的了!
      我要写又甜又color的!
      为什么没有留言...
      第43章
      意识起初漂浮在粘稠的、没有边际的黑暗里,随后,开始缓慢下坠,沉入深渊。
      这便是死亡吗?那…就这样吧。陶悠然想。
      “阿南!”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谁...”
      没有回应。他只感到一缕轻柔而清淡的茶香将他包裹,缓缓托起,带他脱离窒息般的黑暗,向上浮升。他似乎看到一丝微光,压迫胸口的窒息感逐渐消散...
      “啊...哈...”
      陶悠然深深吸气,猛地睁开眼,眼前仍是黑暗,唯一不同的是,是眼睛上缠绕的绷带。
      他的思维变得迟缓,手术结束了吗?成功了吗?
      “阿南。”耳边传来姐姐陶清越激动的声音。
      他微微偏头转向声源,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手术非常、非常成功!”陶清越语速飞快,透着压抑不住的喜悦,“腺体移植组织融合得非常好,没有出现任何排异反应!你的信息素水平正在稳步回升!医生说,这简直是奇迹!”
      陶悠然抬手,摸向眼睛上的绷带。
      陶清越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这是暂时的。腺体恢复期间,对视觉神经的压迫会慢慢解除,但要避免光线刺激。等稳定下来,就可以拆掉了。”
      太好了...陶悠然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疲倦袭来,他再次陷入昏睡。
      医院里的日子依旧昼夜难分,但陶悠然已从绝望的泥沼中走出。
      止痛药日渐减少,身体的知觉逐渐复苏。腺体处熟悉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并未卷土重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微微麻痒的充盈感。
      无需任何报告,他也知道——腺体正在恢复。
      他在病房里尝试着释放信息素,清淡的桃花香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陶总,您的信息素恢复了!”门口传来惊喜的声音。
      陶悠然转过头,“林川?”
      “嗯。”
      脚步声渐近。
      “陶总,喝水吗?”
      陶悠然点了点头。
      一杯温水递到唇边,他顺从地喝了几口。
      言行举止与手术前并无二致,但陶悠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林川,你...”
      “阿南!”陶清越急切的声音闯了病房,“刚刚的抽血结果显示信息素指标又上升了。医生预计,再过一个星期,你的信息素将恢复到原来水平!到时候就可以拆绷带了!”
      “太好了,陶总!”林川的声音也透着喜悦。
      “嗯...”陶悠然怔了一瞬,随即挂上微笑。
      陶清越又道:“我今天还有一个惊喜给你。”
      未等陶悠然发问——
      “阿南!”一个激动的声音伴随着密不透风的拥抱袭来。
      陶悠然笑了,回抱住对方,“阿宇。”
      温宇紧紧搂着他,又哭又笑。
      坐到床边,温宇依旧哭得不能自已。
      “阿宇,别哭了。”陶悠然叹了口气,摸索着拿起一块苹果递过去,因看不见,差点塞进对方鼻子里。
      温宇接过苹果,哭得更凶了:“对不起,阿南!我这个朋友太失败了!你失踪了我居然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