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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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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章迟摇下车窗,风灌进来车里。
      程有颐皱了皱眉头,还是选择忍耐空气里的味道。
      章迟眼眶红起来:都怪他那个该死的男朋友!”
      程有颐心里一紧,猜出来大概:“他的男朋友和他分手了吗?”
      gay圈里的各色八卦和混乱生活程有颐略有耳闻,今天还在和自己的爱生爱死的另一半明天拍拍屁股走人,走上结婚生子的光明前途的故事不再少数。性格烈的人大闹婚礼现场,每天在论坛里哭天喊地的也不少。
      只是这个社会真心少见,大家也把没有真心当成常态。
      说想死的人很多,真正选择死亡的人,程有颐也是第一次遇见。
      “去年三月的时候,那个男的一回国就和他分手了。然后尚安就被确诊了抑郁症。”
      程有颐不忍问道:“他……前男友知道吗?”
      章迟冷哼一声:“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可那个狗东西生怕尚安找到自己要他负责,在英国的时候,还找人二十四小时盯梢着他,还不让他去医院!”
      “我们好不容易把他搞出来了……本来已经控制住了!可是回国以后那个该死的前男友又找上了他!”章迟的眼泪无声划过脸颊:“我呢?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程老师,我明明已经尽力了,可是为什么什么都做不到?”
      程有颐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章迟的手背:“这不是你的错。”
      “你有看过我的那些八卦吧?”章迟夸张地讪笑了一声,比哭还难看。
      程有颐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又补充:“我其实不在意这个。”
      “那些八卦,是关于他的男朋友的。”章迟一字一句说出口,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为什么总在夜店被拍?尚安每次去复诊,都得躲着他男朋友,所以找我装成浪荡子给他打掩护。”
      程有颐一个急刹车:“什么?”
      “2016年的那篇报道……多人运动的……那篇。”章迟回忆,告诉程有颐,“其实是主角只有他男朋友。我们接到尚安的消息赶到的时候尚安气得……晕了过去,我们在给他做心肺复苏,有人拍下来照片偷偷投稿。”
      程有颐顿了顿:“社交媒体上的那些新闻……”
      章迟捂住脸呜咽着:“我当时不是在乱玩,是整晚整晚陪着尚安……陪他挨过去,那个男的很生气,就去投稿造谣我们。”
      程有颐心里微微颤动着——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章迟的成绩会这么差,差到退学。
      但是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坏,坏到连爱自己的人都不放过。
      程有颐只能摸了摸章迟的头:“不是你的错。”
      到达殡仪馆的时候,曾彧正蹲在殡仪馆台阶上戳手机屏幕,卫衣帽子罩着他深埋着的头,露出来的粉色头发像被路边的合欢花花瓣。
      “尚安呢?”章迟的嘴唇轻微颤抖着。
      “已经烧了。”
      章迟一怔,随后崩溃地问:“怎么这么快?
      “我也没有见到他。”曾彧咬着牙说,“他那个该死的爹说了算!”
      “不是应该还有追悼会吗?!这不符合传统啊!”
      “传统?他要是在乎传统,会离经叛道去做那么下流的事情?!”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神色苍白,身后跟着拎着公文包的秘书,嘴里的话难听地要命,“我们周家没有这种不肖子孙,别说追悼会了,要不是我去找长辈求情,他连家里的祖坟都不会进!”
      程有颐背脊上的汗毛立刻竖起来。
      眼前的人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古板,刻薄。
      曾彧冷笑了一声,站起来身板挺得很直:“周先生,您怕是忘记了,尚安当年被您发现是男同的时候,就改了名字不姓周了,他叫尚安,没有姓氏,你们周家的祖坟,怕是配不上尚安。”
      “你!”尚安的父亲脸色愈加苍白,抱着青色骨灰盒的手颤抖着,“我儿子的命都没了,还不是因为你们!如果……如果他听话好回家,好好治病……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治病?”曾彧讥笑着问,“你是说治男同的病吗?”
      尚安的父亲脸色发青,好像下一秒头顶就会火山爆发。
      “周叔叔,你没有资格怪我们。”章迟站在曾彧和程有颐中间,“你难道不应该怪你自己?如果不是每次回家想要和你和解都被你赶出门,他怎么会连自己生病的事情都不敢告诉你?”
      “你们这群……算了!……我是他的父亲,我怎么舍得看他死?”身边的秘书接过尚安父亲手里的骨灰盒,尚安的父亲仰望着天空,片刻之后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声音苍老又无力。
      “不舍得?”曾彧冷着脸,“我看你只盼着他赶紧死,不给你丢脸吧?!”
      尚安的父亲脸上铁青,几乎站不直,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后,接着说:“可是你要我怎么想?小安从小优秀,进了竞争最激烈的单位,得到领导的赏识,眼看着就能去省里了,前途大好啊!结果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朋友!下了迷魂汤一样!让他辞了职!和家里断了联系!还跑去吃留学的苦!”
      他悲痛欲绝:“我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好儿子啊!你要我怎么想?!”
      “培养?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你所谓的大好前途,根本就不是尚安想要的。”章迟一字一句说出口时,眼泪像雨滴一样落下来,“他想要怎样的人生,你问过吗?!他想要坦坦荡荡爱自己爱的人,你同意吗?你只在乎家族的荣耀,只在乎他配不配做你的儿子。”
      坦坦荡荡。
      程有颐看着口吻坚定地说出来这话的章迟——这未必不是章迟想要的人生。
      章迟看着小小的骨灰盒,目光沉沉,声音颤抖:“你从来就没有懂过自己的儿子。”
      此时此刻,焚化炉的轰鸣震得地面积水泛起涟漪,像是遥远的悲鸣。
      “……”
      泪水滑过尚安的父亲沟壑纵横的脸,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拿出来一封没有邮戳的信:“这是他的遗书。”
      曾彧和章迟一愣,接过信封。
      信里除了不停为自己的不孝道歉,还安排了自己的身后事:立刻火化,不要办追悼会,骨灰撒入江河。
      看见遗书的章迟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程有颐见状,立刻把章迟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个瞬间,他瞥见的尚安父亲眼底对自己几乎出于本能的恶心。尚安过去几的人生,可能都是在这种眼光里度过的。、
      程有颐心有戚戚——他何尝不也是如此。
      尚安的父亲仰起头,又叫秘书拿来另一封信,递给曾彧:“另外一件事,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曾彧拿着那封有邮戳但显示被退回的信:“这是?”
      “这是尚安寄给他那个相好男人的遗书,可是他拒收了。”尚安的父亲继续说。
      曾彧看着已经拆过的信封:“你拆开看了?”
      尚安的父亲答非所问:“今天是那个畜生的订婚宴。”
      “所以……他,他,他居然!”章迟嘴唇颤抖着,“他还是为了那个臭男人去死了吗?”
      “那个畜生骗完尚安以后还能心安理得去结婚?!他怎么做得出来啊!”曾彧怒吼,“我要替他报仇!狗东西!我要杀了他!我要去把这个傻逼的人生都毁掉!”
      “那你打算怎么办?”尚安的父亲镇定神色,秘书拦住曾彧。
      “曾彧,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程有颐立刻说。
      曾彧找到了出气筒:“你在这里废什么话?!如果死的是你最好的朋友,是那个什么李维!你会这么冷静吗?!”
      程有颐一怔。
      “放屁!你和那个畜生都是一样的人!我早就看穿了!”曾彧把章迟拉过来,“他只是找你玩玩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难道想和尚安一样,万劫不复,最后变成一把灰吗?!”
      章迟一愣,迟疑地看向程有颐。
      那一刻,程有颐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不敢直视章迟的目光,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第29章 指甲剪
      “别吵了!他叫什么名字?”尚安的父亲怒吼一声,又沉默片刻,“害死我儿子的人,我会亲自找他算账。”
      片刻之后,曾彧报上了一个名字——尚安的前男友。
      “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拿他怎么办?”曾彧讥笑一声,“而且你这么讨厌你的变态儿子,知道这个名字又能怎样?”
      “你说的这个名字,我知道。”尚安的父亲转过身去,章迟这才看见他佝偻的背影,“他是我下属的儿子,之前在小安的部门里当过实习生,哼——难怪会勾搭上。”
      一句话点醒了章迟。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对尚安的病如此忌惮,还要给自己曾经的爱人造黄谣——男人可以上升的渠道里,都有尚安的父亲,他绝对不能让尚安的父亲知道这一切。
      可是,尚安明明和章迟讲过他们在一起工作的事情,那个男人是如何在办公室暗送秋波,如何拖着他加班,如何在他的耳边说着情话,把他拐到了自己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