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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楚北愣了一下,笑了:“非得避开我?”
      “你很希望成为我演艺事业里的头一个直播事故吗?”叶惊星直言道,又朝他伸出手,“帮我拿杯水,我嗓子要干死了。”
      楚北言听计从地给他拿了杯温开水,劝道:“不起来吃点东西吗?你从上台前就没正经吃过饭了。”
      叶惊星其实没有什么食欲,但以前也确实发生过突发低血糖晕倒在台上的事,所以还是接受了他的提议,撑着身子坐起来,顿时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对劲,疼得呲了下牙。
      “怎么?”楚北连忙上前扶着他,迟疑地问,“是因为……昨晚吗?”
      “大概吧,毕竟‘昨晚’我在台上跳了俩小时,”叶惊星其实心里也不太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原因导致的,可能都有,但还是伸手拍了拍楚北的脸颊,“别瞎想。”
      楚北反倒更愧疚了,在叶惊星累成那样的情况下下手,多少有点趁人之危,他默默反省了一会儿,去拿了膏药过来。
      “你家里连这个都有?”叶惊星诧异地看着他。
      “因为你有腰伤啊,”楚北低着头,认真帮他贴上,“另外,纠正一点,这不是‘我’家。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去办过户。”
      “你真是……”叶惊星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吃饭,感觉美人鱼刚上岸的时候大概也不过于此了,肌肉酸痛不说,头还很疼,他皱了皱眉,都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我听说了,你一年有360天都住酒店。”楚北的话音里透着不赞同。
      “很方便啊,”叶惊星不甚在意地说,“也很舒服。”
      他也知道,不管物质层面上怎么样,这样都太像漂泊了。人和大部分动物一样,都本能地渴望一个巢穴,比起酒店住客名单上一个钉子户般的名字,一间完全按自己心意装修的房屋,一处不管风霜雨雪都安然守候的屋檐,和不离不弃的同伴,都更加有吸引力一些。
      不过叶惊星从来觉得漂泊才是人生常态,孤独无法战胜,它甚至无法逃避,人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让它看上去没有那么骇人。所以即使经济能力允许他买断,他依旧习惯租赁和暂借。
      但楚北可不管他的悲观人生哲学,往叶惊星肩头一埋,耍赖似的道:“以后多陪陪我好不好?”
      “这话说的,”叶惊星笑起来,提醒似的看看表,“你也不比我清闲啊。”
      楚北看着时间沉默片刻,像一株迅速萎靡下去的植物:“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工作过。”
      “爱情使人丧失斗志啊,”叶惊星大尾巴狼似的摇摇头叹道,又说,“你下班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接下狗。”
      他这几天太忙,施拉姆就送去寄养了。楚北应了一声,说:“我后天进组,要把它带走吗?”
      虽然接下来他们都很忙,但是比起叶惊星的行程,楚北的工作地点相对固定,要带狗的话确实方便一点。叶惊星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有点舍不得。”
      楚北眼睛一亮:“舍不得谁?”
      “狗。”叶惊星说完,夹了一筷子饭到嘴里,然后笑而不语地瞥了他一下。
      楚北张着嘴半天没回应,举起手指谴责他道:“奸诈!”
      叶惊星笑了笑,没反驳也没承认,只说:“你还走不走了?手机振了八百下了。”
      楚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柯锦发消息风格就这样,一句话拆成八百句发……放心吧,还没到君王不早朝那地步。”
      叶惊星咬着筷子笑了一声,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食指中指并起在额角碰了一下:“恭送楚帝。”
      楚北憋住笑,煞有介事地冲他点点头,风一般地出门了。
      叶惊星摇摇头,又低下头吃饭。房间里安静下来之后,本来还挺香的饭菜忽然间就有点没滋没味起来。他慢吞吞地夹起吃食放进嘴里,觉得自己重复的动作像某种机械。
      不过还没等他机械地嚼两口,门又开了,楚北又风一般地卷进来,往叶惊星侧脸上亲了两口,也没什么补充说明,又走了。
      莫名其妙!叶惊星好笑地看着复又紧闭的房门,给楚北发去一个问号,对面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包。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叶惊星一直疑心门会不会又一次突然打开,不知不觉把碗里的饭吃完了。
      很少还能有这样无所事事的下午,他在线上沟通完直播的事宜之后就在楚北家里——好吧,他们家里——闲逛。他忽然想起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楚北给他发了不少梦想改造家类的短视频,敢情都是在打探他喜好,成品也确实没辜负他明里暗里的调查,叶惊星越看越喜欢,甚至难得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如果每天下班能回到这个家里的话,通勤时间再长也值得啊。
      书房里空出了一整个大书柜,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填满,也可能是留给他的,叶惊星倾向后者,毕竟剩下的柜子已经被塞得没有什么空隙了。叶惊星站在玻璃柜门前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大部分都是成套的漫画,还有一些戏剧理论,正儿八经的严肃文学作品只占很少的几格。叶惊星从来不对别人的艺术品位指指点点,倒不如说他很喜欢楚北的这份纯粹和坦然。
      演完的剧本都被楚北妥善地归置在角落,最上面那本就是《沉默的飞蛾》的,剧本已经卷边,但叶惊星翻阅时意外地发现了纸页之间夹着的许多便签还是新的。他抽出一张,淡黄色的纸上写着熟悉的字迹,日期在10月,楚北写道:“从剧本里看你好像是秋天生的,那今天就祝你生日快乐吧,因为我想吃蛋糕了。你会喜欢榛子巧克力味吗?我让店员多裹了一些蜂蜜。”
      这是写给应志佳的。叶惊星把便签轻轻夹回原本的页码里,又看了看底下的剧本,即使是两三年前拍过的戏,楚北也会时不时想起那些角色,剧本泛了黄也仍在变厚。
      叶惊星在这个行业里认识很多倚仗着一些学识就喜欢居高临下审判别人的人,通常都是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但他觉得那些人所吐出的思想还远没有楚北给角色写的小纸条打动人。他想起楚北当初刚刚高中毕业时演过的话剧,那个爱女主人而不得的仆役,看过那部话剧的观众大概都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但楚北会记得他。
      他坐在书桌边,一本一本剧本翻过去,就好像从时间的河流里逆流而上,与一路走来的楚北对面相逢,他翻阅过他的来路,追溯到他的起点……竟然真的还留着,那部话剧的剧本。而在这本最初的剧本下面,垫着一张突兀的作文纸。
      叶惊星把那张作文纸捡起来,第一面什么也没写,只有干干净净的红格子。这是不小心落在底下的吗?但又怎么会放得这么齐整呢?他抱着疑惑翻到另一面,纸上只有一行字。
      “2018年,南京,夏天的第一场雨,下在夜晚,把我的肩膀淋湿了,很久没干。”
      叶惊星怔然地看着这句话。从内容到字体都没有丝毫的修饰,他可以想象当时楚北的表情是近乎无聊的,漫无目的,只是手里握着笔,于是想写点什么字而已。可那场雨分明没有下多久,只是几个小时。它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场雨,下在本就应该下雨的时候,都没有让手机向他们发去预警。
      只是他们的相遇,让这场雨有了空前的意义。它横跨了七年的四季,绵绵不休。叶惊星几乎以为自己的衣服已经晒透,却在今天与它再度相逢。于是他抬起头,好像看到窗外有雨,楚北举着一把伞,站在便利店的门外。在无数次回忆里,他们再次相遇,次次相遇,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清凉的雨雾飘在他们的心上。
      叶惊星沉默着,拿起一支笔,紧挨着这行字,在下面写道:
      “2025年,上海。天气有些冷,但好在是个晴天。如果晚上没有云,就去看星星吧。”
      写完,他放下笔,把作文纸放在了书桌上,也不知道楚北什么时候能发现。
      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他就开了直播。粉丝们一拥而入,开头基本都是祝他生日快乐的弹幕,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问题。叶惊星挑着回答,顺便说些吃了点什么,好不好吃这类万金油似的闲聊话题。又唱了几首抒情歌,半个小时就快过去,正想着怎么自然下播时,弹幕上飘过了一句:“《沉默的飞蛾》什么时候上线呢?在剧组有认识什么很好的朋友吗?”
      问题问得很官方,但叶惊星注意到了这条弹幕的发出者id叫“rps毁了我”,有何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要答吗?叶惊星纠结了一下,差不多离预热宣发也不远了吧,这时候提一句应该没什么。
      纠结片刻,他还是把问题重复了一遍,笑着回答道:“目前还不确定,不过明年应该可以和大家见面。剧组的大家都挺好的,气氛很不错,像楚北啊……还有江喻,红芝姐,我们关系都很好。”
      这样回答应该没问题吧?但是会不会太端水了反而显得假?还是再说点吧——“我还看了楚老师最近的剧,也很好看,推荐大家去看,”等等,这部剧在哪个平台播来着?他现在能说吗?似乎可以,“对,《摩天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