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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哥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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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她皱起眉,嗔怒地轻轻推了他一把:“你上哪儿去了?”
      “人有三急。”陈舷轻飘飘的,“连上厕所你都不让?我又没带你儿子一起上。”
      方真圆:“……”
      陈舷真是很少这么冲,而且面无表情。
      “什么事?”陈舷问她,语气少有的不耐。
      方真圆回过神来:“晚上要守灵,你就别回去了。守灵得亲生孩子来,小鱼不行。”
      一听这话,陈舷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好啊,”他说,“厉害啊,方真圆,有能表现炫耀的事,你们小鱼就是儿子了。一到通宵熬夜跪棺材这种狗都嫌烦的事儿,就成我才是亲生的了。你大西洋传奇舵手啊,你去演加勒比海盗吧,没人比你还会见风使舵。”
      方真圆的脸惨白了阵。她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说不出什么话。
      “……那你什么意思?”她最后干巴巴地说,“你不管你爸了?”
      陈舷越看她这个楚楚可怜的样儿越烦。
      “滚。”
      放下这句,陈舷伸手狠狠推了一把她的肩膀,冷着脸就往外走。
      “陈舷!”方真圆喊他,“你居然不管你亲爹,让别人给他守灵吗!”
      正离开的宾客们纷纷回头。一听这话,各色的目光顿时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陈舷身上。
      陈舷不用想都知道,方真圆想道德绑架。他嗤笑一声,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决绝地走了。
      外头又在风雪交加,陈舷拉着大衣的两边衣领,匆匆地离开。
      “陈舷。”
      走到停车场时,身后传来声音。
      陈舷顿住脚步。
      他回头,方谕居然站在停车场门口,正双手抱臂着吹冷风。
      “……”陈舷默了会儿,“有事?”
      方谕没说话,但脸色极其难看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陈舷身上的大衣上。
      “怎么一直不脱衣服。”方谕说,“殡仪馆暖气那么足,做什么一直穿着这么厚的大衣?”
      “我嫌冷,不行吗。”
      陈舷这么说着,又把身上的大衣夹紧了点儿。
      停车场空旷,迎面的冷风更烈。大风呼啸里,陈舷额前的头发被吹得翻飞,左额角上那块方谕先前见过的、触目惊心的伤疤,再一次映入眼中。
      方谕沉默。
      他对着陈舷皱了皱眉,心中烦乱。
      十几分钟前,因为侧厅里的烟酒味儿和暖气实在闷热,方谕就出来透了口气,顺便去了趟洗手间,想洗把脸清醒一下。
      他听见了。
      他听见陈舷上不来气的呕吐声,听见他喘不上气的喘.息声。
      陈舷难得地满脸冰冷,对着他都没什么好脸。方谕不说话,他就又转头,抬脚就要走。
      “陈舷。”方谕又叫住他。
      陈舷啧了声,不耐烦地回头:“到底还要说什么?”
      “你生病了?”
      陈舷瞳孔骤然一缩。
      风雪突然失声,天地立时空旷。他突然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望见方谕烦乱又担心的眼睛。
      第24章 遗产
      陈舷傻傻地怔在那儿, 失声半晌:“什么?”
      “你生病了?”方谕难得很有耐心地重复了遍,“我听见你在卫生间里吐。”
      ……真是隔墙有耳,居然被方谕听见了。
      陈舷哑然几瞬。他摸了摸兜, 才想起兜里还有一张诊断书。
      他望着方谕。他其实可以说只是喝酒喝多了在吐,其实可以说只是方谕想多了。他知道如果自己想蒙混过去,说辞多得是, 随随便便就能敷衍。
      可他不想敷衍了。
      他突然很想把伤疤全都揭开, 亮给方谕看。
      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吧,我为你做了多少事。
      可陈舷疼怕了, 突然也没什么直言不讳勇气,于是他朝方谕笑笑:“我真生病了的话,你怎么办?”
      方谕没做声, 只是眼神发暗地把他又看了一遍。
      “说对不起。”方谕说。
      “……什么?”
      “跟我说对不起。”方谕盯着他,“你不觉得, 你欠我一句对不起吗。”
      陈舷沉默了。
      他走过去,手伸进兜里, 抓住兜里的诊断书。
      “哥快死了, ”他看着方谕的眼睛, “去那边说两句话吧,行不行。”
      方谕怔了瞬。
      片刻,他嗤地一声,笑出声来。
      好像听到个笑话似的, 他直起身,向前朝他走了两步,笑得喉咙里咯咯两声:“要死了?”
      “你要死了?”
      方谕笑出眼泪来,语气都发哑,“你他爹为了不跟我说对不起, 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是不是?”
      陈舷一怔。
      他脸上立刻刷的没了血色,张张嘴刚要辩驳,方谕又抢过话头:“要死了是吧?来,正好,人还没散呢,你今天就死这儿,我顺便给你一起办了,行不行!”
      他突然提高声音。
      望着他突然怒得暴起青筋的脸,望着他气得狰狞的这张脸,陈舷再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
      他抿了抿嘴。
      方谕说:“你有没有意思,陈舷?你没觉得你对不起我是不是,你觉得你突然翻脸,突然骂我是杂种骂我是小白脸,骂我是破鞋搞出来的,你觉得这么说我都没问题是不是!?”
      “你明知道我最怕听到什么,你知道我最怕什么话往我身上捅!但你还是说了!!”方谕破口大骂,“我要你一句对不起有那么难吗!?你非给我扯什么死不死的,我就要一句对不起!很难吗!”
      陈舷望着他,瞳孔哆嗦着闪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谕气喘吁吁。
      他两眼通红,深吸了一口气以后,抹了一把脸,稳了稳呼吸。
      “好,要死了,要死了……好好,你要死了,”他笑出声,转头看看旁处,又看看陈舷,“那我今天顺便给你办了,好吧?……哦,不对,我不用管你。”
      “不是你当年说的吗,你死外面都不用我再管了。”
      陈舷失语。
      他惨白地扯了扯嘴角,对着方谕很难看地笑了下。
      诊断书已经攥在手心里了,陈舷又把它塞回到最里面去。
      方谕正笑着望他,那是个很痛快的笑。他大概是真的很痛快吧,看着陈舷现在这张毫无血色的脸,他应当是有种自己用当年陈舷捅他的刀捅了回去的痛快。
      可等陈舷死了,再想起此时此刻,他还能笑得出来吗。
      “方谕,”陈舷声音沙哑,“我还真不觉得我对不起你。”
      方谕脸色一变。
      “但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说。”陈舷看着他,“对不起。”
      方谕像被他生捅了一刀。
      陈舷朝他笑笑,眼睛弯起。他再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走出去很远,他听见身后一声巨响。
      陈舷顿住,回过头,看见停车场立起来的铁指示牌倒在地上,方谕站在旁边,低头死瞪着它,手攥成了拳头。
      呼啸的寒风里,陈舷望了他半晌,扭回脑袋,再不回头。
      他打车走了。
      等回到酒店,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又吃了一顿药,陈舷再打车回了殡仪馆。
      给自己挑好骨灰盒、墓地和入棺的寿衣,陈舷填了表交了钱,请殡仪馆在六号晚上去江宁大桥那边收尸以后,离开了殡仪馆。
      微信连着叮叮好几声,陈舷看了看,是尚铭和高鹏发来的消息。年少时候的兄弟真是一生的朋友,俩人给他拉进了个群里,又在私信里噼里啪啦发了好多话,全是问他怎么一声不吭就从葬礼上消失了的关切。
      好像生怕陈舷又擅自消失或者不要他们,俩人又都很默契地问他住的哪个酒店,晚上要不要出来搓一顿烤串。
      陈舷给他俩设了免打扰,一条都没回。
      他又自己顶着寒风回了酒店。
      第二天一早,陈舷来殡仪馆送老陈最后一程。守灵的一晚结束了,第二天老陈终于下葬,老方家给他弄的土葬,整个棺材全部入土。
      在殡仪馆里打开棺材,给他们看过遗容后,殡仪馆就盖上棺材,彻底死死封上了棺材板,用灵车送老陈上山下葬。
      棺材板打开的时候,方真圆又扑上去,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陈舷在一边看着。方真圆身上还披麻戴孝,眼底下一片青黑,一看就是她昨晚守了一夜的灵。
      陈舷挺佩服她。都对着棺材板熬了一夜了,也亏得她居然还有气力如此大哭。
      跟殡仪馆上了山,看着老陈的棺材被一点一点埋在土里,立起墓碑,陈舷心里还是没什么波澜。
      他抬头,望见方谕站在人群远处,眼中对他的厌恶更甚了。
      陈舷朝他苦笑笑。
      方谕别开了脸。
      “这事儿,就算办完了。”
      回到殡仪馆里,一群人坐在昨天还算热闹过的守灵厅侧厅里。昨日的满桌狼藉已经不剩,放眼望去,桌子椅子都整整齐齐,早已被工作人员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