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杨知澄竟然有些不太记得了。但是他刚刚跟着养父母搬来不久,记不得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
“到了。”这时,宋观南突然说。
杨知澄这才惊觉,他已经站在了自家单元楼楼下。楼道里声控灯已然亮起,暖融融的,驱散了深夜暴雨的阴霾。
“啊……啊,谢谢你。”杨知澄忙道谢。
“小事。”
宋观南微微颔首。
他转身,便离开了。
杨知澄站在楼下,遥遥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的上半身都湿透了,浅色的衣服黏在身上,露出皮肤的颜色。
少年已显宽阔的背脊上,好像纵横交错着一点漆黑诡异的花纹。花纹顺着肌肉的轮廓勾勒,像是融入皮肤似的,洗都洗不开。
宋观南就这么穿过马路,走进了那片朦胧的阴影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
……
回忆起那些事情,杨知澄还是感觉有些酸涩和闷痛。
那个时候宋观南总是冷淡的,但好像似乎对他开始有了一点点与常人不同的特别。只是,这些特别他想收回去就收回去,也没再给杨知澄接近他的机会。
杨知澄裹着休息室有些潮湿的被子,手指不自觉地摸着锁骨上的痕迹。
他为什么一直在想呢?
为什么?
是因为宋观南吗?
还是因为春苑小区?
指尖被烫了一下似的,脑子里犹如过电一般,杨知澄猛地一惊。
春苑小区……春苑小区……
其实宋观南在那个小区住的时间很久,久到他们考上大学,杨知澄的养父母搬家后,他都还会偶尔会去。
但奇怪的是,杨知澄从未去过那里。
有时他也会顺嘴提起过想去看看,但宋观南总或生硬或委婉地拒绝。
而且……
想着想着,杨知澄意识到了一件更加怪异的事情。
小区门就在大马路上,要是他想去,大可以直接进去看看。
可为什么,他们当初分手时,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想起,自己能去宋观南的住处逮人呢?
就好像‘春苑小区’这个名字,如果不刻意想起,就轻易地被遗忘在记忆中,好像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这个地方。
这不正常。
所有的困意一瞬间被驱散,杨知澄猛地翻身爬起。
他也许,得去那里看看。
第17章 春苑小区(1)
第二日,上午九点。
警局里的人陆续开始上起了班,走廊上人影穿梭着,而年轻的男人抱着一摞资料,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风衣男人的办公室。
“小叔。”年轻男人着急地道,“他们两个已经走了!”
风衣男子抬起头,神情平静:“我知道。”
“您,您知道?”年轻男人愣了愣,“可是,可是他们两个实在是太奇怪了啊。”
“杜虞,”风衣男人放下手中的笔,“既然你觉得奇怪,那就说说,为什么奇怪吧。”
年轻男子杜虞忙道:“小叔,那只鬼当年是我跟着您一起关进怨瓶的。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记忆会出现偏差,但我记得,那只鬼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凶,我的咒血绝对足够保护他们不进入梦境了!”
他顿了顿:“就算最近,最近那件事牵扯了很多精力。但这才过去几年啊,这只鬼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子?”
“你倒是想通了这个道理。”风衣男子淡淡地点了下头,“实际上,还有一件怪事。”
“那间教室,已经被封存了很多年。”杜虞继续道,“我去问过了,就是从某一天晚上,这间教室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可租借的名单里,又被飞快地租给了这几个人。”
“虽然相关负责人都说是巧合,但是……”杜虞皱起眉头,“我总感觉,这背后有什么推手。”
“嗯。”风衣男子点了点桌子,“还有一件事,就发生在昨晚。”
“什么事,小叔?”
“在他们摔碎玉佩,我进入梦境后,”风衣男子说,“我感觉,那只鬼又变弱了。”
“在我进来时,它的状态已经变得萎靡,甚至只能维持住教室那一层的梦境。我费了点劲——但不多,就重新把它封印回怨瓶里了。”
杜虞有些愕然:“啊?可是他们都只是普通大学生……”
“普通大学生?”风衣男子突然笑了一声。
“不,不是吗?”杜虞茫然地摸了摸头发。
“那个杨知澄,你有印象吗?”风衣男子不正面回答,只问道。
“感觉有点眼熟,但不记得了……”杜虞皱眉。
“他和那个人,关系可不一般。”风衣男子说。
“那个让家族里的人……都焦头烂额的家伙。”
杜虞瞪大了眼睛:“……他?宋观……”
风衣男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不要在外面提他的名字。”风衣男子说。
“好……好。”杜虞忙点头。
“我已经让人留意他的去向,”风衣男子继续道,“这么轻易地就放他离开,当然要从他这里找到那个人去向的线索。”
“鬼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或许,他给这个叫杨知澄的人,留下了什么东西。”
“我明白了,小叔。”杜虞忙点头,“我会注意的。”
风衣男子还想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又突然被敲响了。
“宋先生。”门外传来一个警员的声音,“有新的情况。”
“请进。”风衣男子便道。
警员推门而入,对风衣男子说:“宋先生,我们发现,他先是回到了学校的宿舍,然后便离开学校,前往了江东区。”
“他的目标,是江东区一个叫做‘春苑小区’的地方。”他迟疑地皱了下眉,“跟着的人看到的的确是这个名字,但是……在地图上,并没有找到这个小区的名字。”
听到‘春苑小区’,风衣男子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什么?”他声音变大了几分,“他怎么进去的?跟他的人进去了吗?”
“没有。”警员摇了摇头,“他说……他看着人进了小区大门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找不见进小区的路了。”
风衣男子霍然起身。
“这里的事交给你了。”他第一次露出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动作,扭头对杜虞说,“我现在马上要去一趟,现在,马上!”
杜虞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好,好的,小叔,您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风衣男子风风火火地走向前,临到门口,突然回过头。
“他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家族里的人。”他向杜虞叮嘱道,“什么详细消息都不能透露,记住了。”
“我记住了。”杜虞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想问为什么,可临到头,还是忍住了。
风衣男子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关上办公室门。
不多时,便彻底消失在了警局之中。
……
一获准离开警局,杨知澄就马不停蹄地打了辆车,和徐嘉然告别后,回宿舍洗了个澡。
他的室友都不在宿舍里,大约是有事要忙。他叮铃哐啷地收拾一通后,搭着地铁,便回到了自己曾经住过许多年的地方。
已经有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尽管在本市读书,杨知澄回家的次数还是屈指可数。
上一次回家还是过年——年三十的时候和弟弟杨知宇有了几句不算愉快的交流,然后便一直冷战到现在。
杨知澄还记得回到老家的路。街道在时间的洗礼下已经变得有些沧桑老旧,时间的痕迹斑驳地刻在地面绿色的石砖上,已然让它变成了黯淡的墨灰色。
杨知澄对路边的小店记忆并不深刻,只对他和宋观南去过的那几家还有一些印象。
不过,好像不少都已经倒闭了。
他也无心追忆过往,目的明确地直奔春苑小区而去。
不多时,老旧的建筑间,杨知澄看到了那熟悉的小区门牌。
比起高中时,支撑着标牌的铁架子上锈迹似乎更加浓重了。烫着金色的小区名字架在最顶上,颜色斑驳脱落。其中‘苑’字的草字头还向下耷拉掉落,活生生衬得它更像是‘怨’字。
尽管是白天,四周的并不算高的建筑仍然让门牌拢在一层晦暗的影子里。而门牌本身的阴影,就藏在这一层晦暗中,像是孑然突兀地出现在街道中似的。
当年他们常路过这里,按理来说总不能对春苑小区毫无印象。但被打开了‘按钮’似的,杨知澄就觉得,它好像本来就应该在在这个地方。
看着那个酷似‘怨’字的‘苑’字,杨知澄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诡异的心慌。
真的要进去吗?
真的……要……进去吗?
他的脚步顿了顿。
他来的时候,就只是凭着一腔突如其来的信念。
如果让人知道是为了死掉的前男友,估计任何人都会狠狠地啐一口——“死恋爱脑”!